兩天後的晚自習時間,仍是黃神父監督,大家都很安靜,因為他管得特別嚴。台灣諺語「人歹看面也知」,黃神父就是副狠相臉。他是加拿大人沒錯,但壞人的臉不論是什麼人種,什麼民族,都大致可看出來的。紅中帶黃清瘦的臉上,額頭高高的,頭髮稀疏。三角眼常是瞇著環視,眼珠是灰色中間一點黑。鼻樑高挺,鼻尖勾起,是標準的鷹勾鼻。嘴唇暗紅偏紫,細細長長,好像有貧血。撲克臉,就是黃神父的臉。我很懷疑,他這副臉怎麼能當神父?!
黃神父喜歡拿著聖經,在一行行自習課桌間,邊走邊讀。他刻意穿了軟底鞋,悄悄的行走,眼睛像是專注於經文,其實他有足夠的餘光看所經過的課桌學生在幹什麼,同時也能用耳朵和剩下的餘光觀察整個自習室。偷看小說閒書的,在課本塗鴉的,傳紙條訊息的,微聲講話的,往往都很容易被他抓到,然後就是記週末勞動服務。
人際關係也是黃神父的弱項,他不像馬神父、潘神父那般萬人迷,也不像石修士雖然酷還是令人喜歡,連范修士都比他更親近學生。他,就是死板板的,公事公辦,沒事不多講話,也不找人聊天。聽說他還有博士學位,不知是否因此自視甚高,鶴立不群??
晚上快八點了,訓導處江主任走進自習室。奇怪,他不是住校老師,怎麼這個時間出現?他個子雖矮,身子卻很壯實,退伍軍人,中國北方人,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黃神父看他進來,揮了揮手,自己就走出教室,顯然事先都講好要幹什麼了。
「各位同學,注意這邊!」江主任不急不徐的大聲說。自習室約有兩百來坪,江主任不用麥克風,字正腔圓的聲音足以傳入每個人耳中。
「最近有一些住校生不守規矩,破壞校規,損害校譽,成為大家的害群之馬。一些犯規做壞事的同學,我們都已經查明白,今天要接受處罰。」
江主任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紙,帶上老花眼鏡,唸著上面寫得名字。
「唸到的同學站到前面。三年己班王鎮,三年甲班李常生,二年丁班陳唐深,二年………」
學生一個個走出,頗有「英雄好漢來自四面八方,共同為義赴戰場」的感覺。總共十四個人,都眼睛低低的,不敢面向前方。三百多雙眼睛望著他們,鴉雀無聲。很奇怪的,前兩天「塞車」雙霸天在其中。
「三年己班王鎮,晚上爬牆外出。三年甲班李常生破壞垃圾桶,……」江主任一一唱著這些同學罪行,昭告天下,殺知有理。
「底下兩位同學特別壞,他們塞住別人汽車的排氣管,差一點損壞別人車引擎,車子真壞了他們可賠不起。本應該記過,但來這裡的外國朋友和我們學校有些神父認為是初犯,先原諒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初二丙班陳必勝,李發豪,」
很驚訝,除了我還有誰看到他們搞破壞嗎?機伶的兩人這下可栽了!他們兩人和其他犯規者並列,一樣頭低低的。
叫完了名字,江主任脫下眼鏡,走向門口,拿出放在外面的「刑具」,是一根很粗扁的長木棍,看形狀應該是一根桌腳拔下來,當「愛心棒棒」用。
「把手按在桌邊。」江主任冷冷對十四條好漢下令。同學按手第一排課桌沿,身子都是微向前弓。知道了!這次是打屁股,不用脫褲子的。
江主任站定在第一為同學側面,舉起棍子,還好不是揮球棒的姿勢,是單手砍柴的樣子。只見他牙一咬緊,狠狠的就揮下去。
「啪!」沈重的木質物品與布質物品重力衝撞聲,如果沒有布質下面的人肉軟組織,應該沒有聲音吧!
「啪!啪………」七下打完,換另個人。
同學都很有種,沒有喊叫,沒有哭爸。
打到陳必勝,李發豪兩人,我遠遠看見江主任眼露兇光,好似仇人相見。揮打的姿勢相同,卻應該加上他自己練成的內功。一打下去,陳必勝差點跪到地上,再打,三打……,陳必勝哀叫了出來。
「閉上嘴,好漢做事好漢當,何況你是惡漢!」江主任呵斥著,大家已經有恐怖的感覺。
換打李發豪時,他突然跳到一邊,嗚咽的說
「我錯了,主任不要打了,我錯了……」
大家這時心裡必定跟我想的一樣:「娘!卒仔!孬種」
只見江主任面無表情的說:「扶好桌子。」
第一下,「啊~~~」
李發豪就給他大聲的哀號出來,很慘烈的聲音,像是殘酷刑求下的嚎叫聲。
江主任可沒手軟,按部就班的狠狠打完七下,成!
「回座位!」打完所有犯規的人,江主任淡淡的下令。
「大家記住了,遵守校規,好好讀書,不要搗蛋,不要亂來,同學都可以很快樂的在這學校。但如果做錯事,就要像剛才這些人被處罰。這些人還沒犯大錯,否則就要記過開除!」
主任提起殺威棒,轉頭就走。
黃神父又粉墨登場,趁機厲聲威嚇
「大家要小心,我的兩眼會看著你們,不要隨隨便便!」
他前面一位初一的學生被嚇得「噗~~~」的一聲放了個響屁。頓時整個自習室大笑起來。
「Shut up!Shut up!……」黃神父嘶聲力吼,好容易壓制了下來,但威信已失。
再過了一年,大家將會發現,黃神父會突然自學校消失。然後有八卦傳出來,他是和一個總務處的女職員到歐洲結婚了!很巧,那位女職員的的外號叫「死巴黎」,長得不漂亮,但穿著火辣,短裙絲襪,叫我們這些思春期期的孩子看了直噴鼻血,產生不少性幻想。
唉!黃神父會不會死在巴黎呢?至少,他已經不能在當神父了。所有人都應該感到慶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