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

「…為..甚..麼….？」

身旁的男人倒在血泊中，嘴角冒著血泡吃力地吐出疑問，明明睜不開眼睛卻執意要朝向我這邊，仿佛自己還看得到一樣。

「真難抽」我吐出最後一口菸，把菸隨手一扔，菸頭碰到血發出了滋的一聲「沒有為甚麼。」

打開從男人身上翻出的錢包，仔細看看裡面有甚麼。身分證、駕照、信用卡、悠遊卡、保險套、不知名的藥物、與老婆的合照、數千元現金。

「呿、真窮。」站起身子，我往他的腹部踢了一腳。

「呃」男人發出痛苦的聲音，也只能發出痛苦的聲音。

「反正你也活不久，這些東西就歸我啦」我一邊甩著從他口袋找到的鑰匙，一邊把刀從背上拔起來。血液瞬間大量流出，男人抽蓄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反正這裡很偏僻，大概要到隔天早上才會有人發現吧。

離開這條沒什麼燈光的小巷子，憑著記憶找到了男人的機車，把刀子用報紙包起來放進後車廂後，發動機車。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呢。

我沒有多想，順著路開始騎，遇到路口就憑感覺左轉或右轉，騎過了幾個沒有紅綠燈的路口，突然到了水溝邊。

「真幸運」我把車停下，將後車箱的刀子丟下水溝，接著繼續漫無目的的

亂騎。

現在時間大概是一點多吧。馬路上沒有幾台在行駛的車，有些號誌燈開始變成閃紅燈了，讓我可以隨心所欲地騎。

「阿、危險」差點就超速了，要是被測速照相機拍下來可就不好。

再等下一個紅燈的時候，我點了一根菸。入夜的城市配上尼古丁，讓人心情格外的平靜，仿佛一切煩惱都不復存在。

綠燈。

一邊享受迎來的風、一邊看著兩旁的建築物呼嘯而過，兩旁的路燈有時會壞個幾根、不連續的光譜卻意外地舒服，馬路上的聲音只剩下我腳下的機車引擎聲

。

世界只剩我一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旁已看不到高樓大廈，只有一些平房以及樹木，連空氣都涼了那麼一些，紅綠燈的數量也隨之減少，除了零星的房子有燈火外，就只有路燈與月光在照亮馬路。

城鎮睡著了。

繼續往前騎，上了一座高架橋，到最高點的時候我停在路邊，讓車子保持發動以免有人撞上來。

雖然看起來也不會有人經過就是了。

橋的下方是一條巨大的河流，雖然最近沒什麼降雨，卻能從水流聲聽出水量十分充沛。

儘管月色明亮、仍看不清遠方的景色，這麼大的河川想必是直接通往大海吧。

在橋上抽了一根菸後，跨上車子繼續往前騎。

騎下橋後又騎了一段路，兩旁的建築物開始多了起來，偶爾有幾棟房子會亮著，道路旁的違停也開始多了。

看來我到了另一座城市。

看了下油表，指針已經轉到了紅色區域快要見底，於是我找了個看起來沒什麼人會經過的巷子，把車子停在那邊、將鑰匙跟安全帽以及皮夾放入後車廂中，然後往外走。

加上剛剛從男人身上得到的現金，應該夠我在汽車旅館睡一覺。

順著剛才騎車的路走了一段距離，路燈越來越多、也開始出現零星的高樓，路上依然沒有甚麼車子，取而代之的是偶爾會有些野狗在馬路上走，幸好他們看到人不會靠近，我可害怕狗了。

點起菸盒裡的最後一根菸，我開始祈禱汽車旅館不要太遠，不想走太多路，很累。

我是幸運的。在菸抽完前就看到了汽車旅館大大的霓虹招牌，我迅速的將菸抽完扔在一旁，滿懷期待的走往旅館。

「休息五百、過夜一千」在入口櫃檯的旁邊貼著價目表，還好沒有想像中的貴。

「過夜」我把一千元放在桌上的小盤子，櫃台小姐看了我一點，沒有說甚麼就把錢收走，然後把鑰匙放在盤子裡。

「早上十一點退房。」

我拿起鑰匙，上面寫著１０７。

往裡面走，與那醜陋的招牌相反、裡面像是渡假村一樣，非常乾淨且每棟房都是獨立的，每一棟房都亮著，但窗戶關起來看不到裡面是否有人。沿著路牌指示找到了我的房間，一樓是車庫，從旁邊的樓梯上去到了二樓才是房間。

進房前我先敲了幾下，停了數秒後才把鑰匙插進去開門。

「打擾了。」

房間很簡陋，開門就能看到浴室的門，床在右邊是雙人床，左邊則是電視牆跟化妝桌，在床的旁邊還擺著小冰箱以及情趣用品販賣機，雖然過夜才一千元但東西卻非常周到。

把門鎖上後我到浴室迅速沖了個澡，也把鞋子洗了一下，幸好我穿拖鞋

，靠旅館內的冷氣就會乾了。

放鬆的躺到床上，床鋪發出了嘎嘎聲，有點可怕，不過床墊很舒服。

用遙控器將冷氣調到二十六度，就算要舒適也得顧及環保，北極熊太可愛了不能讓他們滅絕。

看了下電視上的時鐘，現在已經三點快四點了，看來等等睡意就會拜訪。

我沒有錯，是那個男人先來搭訕的。

我沒有錯，是那個男人帶我到小巷子的。

我沒有錯，是那個男人給我菸的。

我沒有錯，是那個男人說可以的。

我沒有錯，是那個男人逾矩了。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突然間肚子餓了起來。想想也是，自晚餐到現在也過了八個多小時，早知道剛剛路上就先吃點東西。

起來吹了個頭髮，把剛剛忘記鎖上的門上鎖，然後再次躺回床上。

舒展了一下身體，睡意似乎開始慢慢湧上來了。

身上還剩下大約三千元，以這邊的物價應該可以撐個幾天，等過幾天再坐車回去吧。

今天確實有些魯莽了，下次得幹的俐落點。

不對，不要再有下次了。

但如果像今天這樣逼不得已那也沒辦法呢。

畢竟我可是被逼得阿，為什麼都是我受苦呢？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而已，是他們太不公平了。

不過就犯點小錯讓客人生氣，就說什麼我不用再去了。

不過就睡過頭慢點上班罷了，就說什麼我沒有責任心。

不過就不小心刪了一點資料，就說什麼我來搞破壞的。

明明我已經那麼用心了，為什麼都是我的錯。

我已經很努力了阿。

明明我能做到你們做不到的事，憑甚麼用那種眼光看我。

就連蟲子都不敢殺的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是膽小鬼。

你們才都是膽小鬼。

眼皮越來越重。

我把棉被裹住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阿，忘記買菸了。

好想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