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危安賭九宮
看了快要一年的天書,終於覽閱賞心悅目的清麗字體,皇帝一度以為馬告是娶了妻或納了妾,本想賞些女孩兒家的東西,一聽是南府織造家的總管,差點沒派人直接去把德馨綁來。
德馨緊張壞了,他根本不知道要穿什麼,坐姿行禮該如何。
「你不要緊張,這不是上朝,是家宴,老皇帝很開心南老爺即便是告老還鄉也給社稷留了兩個可以用的人才。」
馬告輕輕撫順德馨額前落下來的細髮。
「不要瞎扯,你先老實跟我說,這樣穿到底會不會不合時宜。」
德馨皺緊眉頭。
「不會,你這張臉蛋,去到哪裡都合時宜。」
馬告順勢支起德馨的下巴,再往斜側抬起,
『大家都說女大十八變,你這個男孩子怎麼回事從南大小姐的伴讀到現在短短數年,竟然出落得如此貌美如花…哎…羨煞我了嘎維這什麼鬼使神差好運氣…』
一邊在心裡念叨一邊欣賞眼前猶如女子般的嬪婷。
「你住嘴。」
德馨無奈的死盯進馬告的眼裡。
「走吧,馬跑再快,等等街上一定會擠一堆人。」
對於市場動向與風氣,馬告很有信心,自己總是神預言。
「你直接騎馬進皇城嗎?!」
這一年來近乎閉關的德馨沒有主動更新好友的最新動態。
「對啊,不只過護城河喔,我是直接佇停禁衛軍御用的拴馬石。」
對於這樣的禮遇馬告心中波瀾不驚,他其實更希望自己可以安安穩穩做一個被朝廷遺忘的書商,這把雷鳴鐧不會被自己端上朝,而是安安靜靜傳給下一代。奈何時局不安穩,地下堡壘不安靜。
「你是有官階…的嗎?」
德馨開始覺得自己僭越得可以被拖去殺頭了。
「我沒有,但是這支有,所以託祂的福,我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馬告順了順斜在胸前用氂牛皮革錘製成的背帶,那是嘎維送給馬告的成年禮,為了有朝一日,馬告需要帶著這把是武器也是禮器的工具傍身。
「但是你的黑眼圈還是褪不下去…」
德馨見過這尊雷鳴鐧許多次,以前陪著少爺小姐上書塾,個頭尚小的馬告偶爾會被要求要隨身攜帶這支看起來超級重的器械,教書先生會要求任何人都不准觸碰祂,違者罰抄詩經一百遍!
還記得那時葆澈少爺調皮捉弄了下馬告,雷鳴鐧掉落地上之前德馨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結果是三個人各抄一百遍。對德馨與馬告兩個年長的孩子而言,一百遍就是練練字,倒也沒有怨言;就是當時葆澈年紀實在小,筆都拿不穩,抄不到五十遍就把墨塗光紙用完臉畫花還睡著了,於是兩個哥哥用自己抄剩的,幫著補完。
因為那一晚通宵抄經,因為隔天一起的跪罰求饒,三人變成好朋友。
長大之後,便沒有再看到馬告隨身攜帶過了,直到前幾日看見雷鳴鐧被供奉在家祠,一直以來德馨只當這是傳家之寶,沒想到遠遠不只如此。
德馨和馬告一人一驥從南府出發,東市還好,大家只是很少見於馬背上的德馨,
『啊,又是一道風景,住東市挺有眼福啊。』
進了皇城,大家對於馬告的帥氣已漸漸習以為常;對於另一位秀雅端正的公子眼睛為之一亮。在兩人面聖之前,皇上與太后從幾個小太監小婢女的細碎口耳間聽到追星一般的推崇。
「馬告啊,你什麼都好,文治武功,音律騎射,唯一,就是,寫字怎麼這麼潦草呢…」
太后一如往常的念叨。
皇上示意眼前的兩個人平身。
「沒有關係,看得懂就好啊。」
馬告一邊站起一邊熟絡的耍嘴皮子。
「只有你自己看得懂不算啊。」
太后不理會馬告,目光看向德馨:
「這位就是南府的總管吧。」
「是,在下南德馨。」
說著,又跪下去。
「果然,如傳言,面如冠玉。」
皇帝示意馬告把他拉起來。
「不敢。」
德馨還是低著頭跪著。
「但是你太瘦了,馬告是不是都沒有讓你吃東西啊?」
太后皺起眉頭,對身邊的小李子瞟了一眼。
小李子反應機靈,上前附耳德馨:
「德馨總管,不用過於拘謹與擔憂,我們皇帝讓您站起來,就是站起來。」
「冤枉!」
馬告裝腔作勢,想緩和下德馨的緊張。
「多謝陛下關心,草民前陣子身體不適,所以胃口比較不好。」
德馨站起身來,雙手互持端到額前,低下頭回覆皇上的關心。
「放下。」
皇帝笑著,但是口氣嚴肅。
原本退至一旁的小李子警鈴大作,趕上前,要德馨將互持的手放低一些。
「草民慌恐…」
德馨放低了手,但是頭仍然平行地平線的直視宴廳的大波菊紋塞西地毯。
「哈哈哈。」
皇帝溫和的笑開了,
「就是想細看你的長相才叫你放下,你看看現在你的緊張把大家都搞得很緊張。」
「南德馨,你要相信我。」
馬告小聲地說著。
德馨點點頭。
「所以現在,立正站好,頭直視前方。」
德馨驚訝得抬起頭,看向馬告,察覺不對勁於是立馬轉頭看向皇帝與太后,又覺得於禮不合,所以低下頭。
「抬起頭來。那些繁文縟節出了這扇門再說。我與你的老爺南嵩是三十年的知交,我相信他,於你不差。」
皇上情深意篤的說著。
「都說字如其人,端正秀雅,果然不差。」
太后像看著媳婦一樣的端詳著德馨:
「整座皇城都議論著你呢。」
德馨抬起頭攢緊手整個背脊涔著汗,努力保持著招牌笑容。
「馬告應該都先跟你說了,總之,我命你為織造侍郎,與南嵩同法,有任何事情,跳過官僚體制,直接跟我說。邊關戰事不停,你都先住在阜邑府上。不准再分神做總管的內務,這樣會耽誤軍情。」
「草民,接旨…」
德馨判斷這是御命,但是不確定該行什麼樣的禮,一陣手忙腳亂。
「哎呀,我的德馨總管,從今日起,您可不能再自稱草民啦。」
小李子又是一陣緊張,踱著細碎急切的腳步湊近著小聲提醒。
「你本來就是南府織造的總管,現在是御賜的織造侍郎,有官銜,便不再自稱草民,知道嗎?」
太后一邊說,一邊讓身旁伺候的姑姑扶著自己起身,她扳著身子挺坐,累了也餓了,想去正堂開宴。
「是。臣…遵命?」
德馨有種腦子被按下重新開機鍵的感覺。
「反應機靈,頭腦清晰。不愧是馬告挑選的副手。重點是,字很端正。」
皇帝笑咪咪的站起,慢慢的跟著母親緩慢的步伐,往正堂宴席趨移。
「你不要擔心啦,葆澈弟弟現在都住在國子監也不常回去,南府應該是沒有太多事情要忙活的。而且奶奶如果知道你有御賜的工作,應該會超級開心吧。」
馬告抓著德馨的手臂,緊緊跟在太后與皇帝的後方魚貫入座。
「俸祿比照宮中的戶部侍郎。」
皇帝坐好後,先端起熱湯小嘬一口,讓大家可以開食。
「不敢。」
面對著一桌子從盤到飧都亮亮瑩瑩的賞心悅目,德馨打從心底喜歡皇宮裡的菜餚,並不是因為賣相,而是和阜邑家相比,有專人調配的均衡與清淡,健康多了。
「不用,你的職責重大,每天吃好睡好專心工作。」
今日一見,皇帝終於能理解為何南嵩和阜邑馬告都如此偏愛眼前這位少年—
德馨通透得像精靈,熠熠晶晶的宴廳璀璨折射在他的眼眸,輝輝柔柔的錦緞幃幔襯托著他的白皙,難能可貴的是生得如此的人謙遜有禮機靈聰敏,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