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倒數一百天 NO.5

NO.5 感情太好是罪嗎？誰說同性和異性之間不能有天長地久的友誼呢？

抽屜被放中傷信件的日子持續了好一段時間，話說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可能就屬那封誣衊我跟巧霏是同性戀的短箴吧！整體來說它不屬於壞話，而是支持者，但在我看起來卻最有反諷意味。

『夏雨晴，加油！不要被打倒了。我曉得妳和洛巧霏其實才是一對！』──收到短箴的這天，我的腦袋一整個暈眩，天知道我必須用多大勇氣才能在巧霏面前宣讀內容。

我首先偷偷摸摸將短箴收起來，然後在午餐時間暗示巧霏到操場的真理之樹下集合（“真理之樹”就是之前跟巧霏把誤會澄清的那棵樹，因為彼此是在這樹下才成功解開心結的，所以我為它取名為“真理”），等在樹根邊坐定位後，我才把東西拿給她看。

「看起來雨晴被歸類成Ｔ耶！那婆是指我嗎？」

然而巧霏看完後一點也不覺得受到污辱或生氣，還笑嘻嘻的指自己是婆。

「夏雨晴，加油！不要被打倒了。我曉得妳和洛巧霏其實才是一對！」

照著信的內容唸了一遍，這下我真的要昏了啦。

「巧霏，我難道真的像慕風說的一樣，是男人婆嗎？」

沒錯，我是很男孩子氣！還學跆拳，一點都不溫柔，但我發誓，我真的是異性戀，昨天看到社團社長──立彥學長在練習側踢時，我心頭也小鹿亂撞啊！

「妳又來了，不要在意別人說的話啦！」

巧霏拍拍我的肩，頗能體會我的心情，誰叫她像大風大雨中走過來的人呢？

「可是……」

我囁嚅著想爭辯什麼，但又無話可說。其實我只是不想自己真的像林慕風說的一樣，是個男人婆啦！

「不然妳或我其中一個去交男朋友，不就可以驗明正身了。」

巧霏又異想天開地提議，說真的，有時她天馬行空的想像常常會讓我招架不住。

「幹嘛為了這種事去交男朋友啊！那跟拿男朋友出來炫耀的花痴有什麼兩樣？我才不用有男朋友的事實來證明我愛男生。」

我極度鄙棄這種想法，偏偏學校裡多得是這樣的花痴，還有恨不得栽進花痴堆的幼稚男。

「找慕風啊！一開始是青梅竹馬、然後日久生情的戀愛比較有說服力。」

巧霏好像沒有聽進我的話，反倒很認真的思考起我跟慕風之間的可能性。

「妳！幹嘛老是要把我跟慕風湊一對？」

我雙手叉在胸前，狐疑地瞧著她逼問。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妳要慕風來跟我解釋誤會的事嗎？」

巧霏輕輕回應，邊將頭往上仰，看著頂上的茂盛青翠，一隻手握住了剛飄落的樹葉。秋天已然造訪了，是嗎？

「嗯。」

我很奇怪巧霏為什麼突然做的舉動，但還是決定不打斷她。的確，那天慕風跟她說了什麼，到如今還是個謎，而巧霏會這麼快接受我成為她的朋友，一定有特別原因。

「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巧霏閉起眼，回憶著那次和慕風的見面。

「是噢？」

老實說我是怎麼渡過那段等待誤會澄清的時間，我實在記不清了。不過那天天氣真有這麼詩情畫意嗎？陽光穿透了樹葉，細碎地灑在周圍，徐徐微風，飄散著花香和夏末的氣味。

「慕風跟我說，妳本性很善良，只差有一點魯莾、直腸子，但沒有機心，很好相處。」

巧霏把手中的樹葉很珍惜地放進口袋裡，就像那天她把木板天使小心翼翼收到自己口袋一樣。

「他這樣說，妳就相信了？」

雖然我對她的這個舉動同樣覺得無法理解，但目前我只想弄清那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不然我會一直傻傻的以為巧霏是真的中了我使的美男計。但顯然的，巧霏並不是花痴。

「當然不會那麼簡單。慕風可是舉了很多妳因為直線思考而搞砸的案例來證明妳是單純的女孩！」

巧霏眨眨大眼睛，微微笑地看著我。

「例如呢？」

我就不信從林慕風口中可以聽到我什麼好話。

「沒想到妳小時候的糗事還不少，那個『日行一善』最好笑……呃，但妳的出發點其實都是好的。」

巧霏原本還很流利地背頌出那天她們的對話（什麼嘛！搞半天笑那麼開心是在講我的血淚史？），但看到我露出的苦笑後她急轉直下，硬拗到「出發點都是好的」那一句。

「臭小子原來是這麼形容我的？」

說我善良還能接受，後面附註的那些就免了吧，說什麼不好，偏偏要提起「日行一善」──慕風指的「日行一善」是我小時候最經典的「好心做壞事」範本，那次我本來很好心的想帶老婆婆去她要去的地方，但反而把人家帶錯路口（好像還迷路了），最後還是剛好看見慕風經過，跟他求援的。

「嗯。他還說了很多關於妳的事，妳一定不知道，他對於妳的一切都瞭若指掌吧！」

怎麼搞的，巧霏說的這些事聽在我耳裡，好像有什麼特別意思。

「才怪！他是喜歡掌握別人的感覺吧。」

那突然在我心口冒出的異樣情愫，我居然膽小的逃避了。

「雨晴，其實我很羨慕妳有這樣一個為妳的男孩。妳一定要好好把握噢！」

但巧霏跳過我的逃避，直接切入正題。

「我知道啦。」

我尷尬地回笑，為了不讓話題持續只好虛應附和了。

正好午休鐘也選在此刻響起，及時拯救了我。

回到教室後，我趴在桌上假寐，班上很安靜，我還能聽見窗外的鳥叫聲，還有隔壁林慕風的呼吸聲，吸氣、吐氣，規律地運行，我覺得我真的頭殼壞掉了！為什麼要因為那個臭傢伙的呼吸聲而犧牲我幸福的午休時間……

然後接下來的時間，第五、第六、第七節下課鐘響，我雖然開心今天的課怎麼上得那麼快，卻也驚覺下午上課的內容完全沒進到我的腦袋。

當學生還搞純純戀愛，難怪最後個個都會變成笨蛋！因為根本沒有心思在課業上。

「巧霏，今天我們去逛街！」

為了不讓自己滿腦子裡都是林慕風，而且也想避開會見到他的社團時間，我邀巧霏下了課去逛街。

「好。」

巧霏一口答應了。

「林慕風，今天社團我不去了！」

於是我一鼓作氣，衝到林慕風面前通知他。主要是要他幫我代點名！

「咦？難得乖寶寶也會翹社團噢？」

林慕風露出欠揍的打量眼光，語帶嘲諷。

「我去玩，關你什麼事。欸，不過要幫我代點名噢！」

哼，還不都是因為你。──當然，我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照著以往的相處模式回答他。

「要人幫忙還這麼兇？叫妳夏野果然沒叫錯。」

林慕風沒再細問，但聽到他叫我「夏野」那句，我就覺得他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對啦！對啦！我是男人婆，還是同性戀。」

我歇斯底里，完全不顧後果地大肆抱怨。

「夏野。」

林慕風一臉受傷和莫名其妙的表情，完全不曉得自己哪裡惹火了我。也對啦！我們倆一直都是這樣抬槓、鬥氣的，也心知肚明彼此沒有惡意。但今天我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他怎麼可以在巧霏面前把我說得那樣好，然後枱面上卻愛損我？這樣叫做口是心非嗎？這樣我怎麼有辦法分辨出他真正的感情？

「雨晴……」

大概我說得太大聲，以致於全班都能聽見我的話，而巧霏也被我的話嚇到，趕忙跑到我身邊來安撫我。

「不是啦！因為我今天收到一封信，它說我和巧霏是一對，所以……」

意識到自己的失控，我扯出一個乾笑，把收到的誣衊短箴摔到林慕風桌上。

「所以我賭氣，待會就要和巧霏出門當同性戀人去。」

同學們伸直頸項想聽八卦，但我越想澄清、平息，無奈卻越描越黑。

「同性戀……」

林慕風將短箴攤開來閱讀，指縫中難掩大笑。

「沒錯！」

我發誓我要立刻逃開這個場所，因為待在林慕風面前，我手足無措。

「巧霏，我們走！」

不容巧霏拒絕，我火速搭上她的肩，單手拿起書包，等到她拿妥她的書包，我倆立刻奪門而出。

不敢想像現在教室裡會是什麼情景，還有慕風的反應。我想大概是大家笑成一團吧，然後那個寫信的人一定笑得特別大聲，我應該要折回去看是哪個惡劣的傢伙，但我卻沒有勇氣！

「感情太好是罪嗎？為什麼跟妳好就是同性戀，跟林慕風好就是愛情呢？」

已經出了學校的校門，我憤憤不平地朝天大叫。

「雨晴。好羨慕妳可以完整表達自己的心情！不需要隱藏，真性情多好。」

巧霏跟在我身邊，開懷暢笑。

「為什麼要去說『羨慕別人』的話？」

不過我卻回頭看著她，對她整個人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層。

「可能因為沒有擁有過吧。」

巧霏仍然笑著，淡淡地表示。

「說什麼傻話！妳不是擁有我，和我們的友誼嗎？」

我不想要她悲傷，於是我又搭住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講。

「雨晴，要永遠當我的好朋友噢！」

巧霏雖然笑著說話。但又來了！我幾乎看見她清澈眼裡散出的破碎，那笑容很悲傷。

「還用說嗎？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聞言，巧霏終於笑開來，震掉了眼睛裡的破碎和悲傷，記憶裡她的這種笑容最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