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站》第六章

2023/05/05閱讀時間約 23 分鐘

第六章

  Kṣitigarbha正在接近葛弗崙的依據一來是基於歐嘉的記憶,再者是GPS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干擾。座艙內的隊員們把握著休息空檔,目前外頭的天色還很暗,預計黎明前就能抵達;目前趕作紀錄的除了女記者以外,另一個則是Kṣitigarbha內真正的武裝記者洛迪.雷恩。克莉歐隔著頂頭昏暗的燈光問道:
  「你也在趕稿?」
  雷恩暫時脫下頭戴顯示器:「其實是在編整紀錄。」
  「那麼……我猜你是這群人當中唯一的執筆人:真正的記者。」
  雷恩:「為什麼會懷疑我們的身份?」
  克莉歐:「你們的裝備太好,而且稱呼之間有『長官』這字眼,所有的思維都是建構在軍事化系統上的。」
  雷恩哂笑:「所以妳認為呢?我們也不過是PMC?」
  「不,和那又有點不一樣。」克莉歐翻閱著手中的筆記本:「有件事情我很在意,剛才你們在處置那個女兒童兵時,那個帶隊的女隊長提到了『救援』這檔事,這跟『逮捕』或『獵殺』的意義百分之百是不一樣的;如果……你們不是記者,也不是PMC,你們到底是哪種角色?」
  雷恩斟酌著自我介紹用的字彙和語氣:「我們是一個……立意良善的回收團體,試圖拯救一些孩子。」
  克莉歐:「在這種地方到處充滿了正義傳說,就像紐約市總住著一票超級英雄,或者中東地區對於天堂的處女幻想,它們只不過在反應相對的現實,問題不會有超然的偶像出現就得以解決。如果你還拿這個來消遣、開玩笑,那麼我會覺得你們比攪拌戰爭經濟的傢伙還要卑劣。」
  雷恩:「我們不是什麼超然的偶像或救……」
  克莉歐急性子地打斷他的話:「你們當然不是,沒有人可以玩得起救贖事業。我們再如何努力充其量也只不過是負責處理骯髒善後的凡人而已……」這時克莉歐的幽默反而顯得諷刺,尤其她清楚意識到自己目前所談論的主題有多麼嚴肅和悲觀時,她的感觸如同發現即使身在高科技的車體內並不代表自己就能真正擁抱文明。
  「我們是『Kṣitigarbha』,」洛迪平淡地對她坦承:「妳聽過嗎?」
  「這玩笑太惡劣了……」看來答案是肯定的,克莉歐起初直接拒絕相信,可是光從雷恩的眼神和他不苟言笑的態度看來,這二者都在暗示其可信度,因此,克莉歐終於反應過來,只不過她的情緒並不特別激動,克莉歐吱吱唔唔地開口:
  「很多人……包含我在內,都一直在追尋你們的傳說,畢竟『義無反顧地拯救兒童兵』在這片土地上是最被期盼的神話。」
  雷恩:「不……其實沒那麼神聖,傳說只會誤會現實、套上個人的幻想。」
  克莉歐:「不過你仍是個真正的記者吧,我看得出來你跟其他人不太一樣,難道你也是那種有遠大抱負的長春藤名校生嗎?」
  「實際上是MIT(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麻省理工學院),我原本有個機會成為登上火星的第一人,成天與顯微鏡為伍,而不是透過狙擊鏡觀察人性。」
  克莉歐:「真的嗎?」
  雷恩笑了出來:「不,我是騙妳的,我每遇到一個人都會說一個掩飾身分的故事,畢竟我沒法單純地歸納自己,總之……嚴格說來我勉強是個業餘作家,漂泊各地,最後來到這裡便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不如就此在這塊大陸上住了下來,順勢學會了拿筆以外的專長。許多人問我什麼時候回家,這答案連我自己都說不準,感覺就像……徘徊人間的鬼魂,所有我認識的親人和朋友都在這星球上的另一端,剛開始的時候你會害怕你所來自的原世界已經把你遺忘了,到後來你反而會把這種結果當成追求的願望,那是我的故事。」
  克莉歐:「關於Kṣitigarbha的故事呢?」
  「我其實剛加入不久,」洛迪:「我把這裡當成贖罪的窗口,不只是我自己,沒有人是無辜的,但在所謂的正常世界裡,我又算什麼?這只不過是一種陳腔濫調又無限上綱的批判意識,如果夠幸運,它還能成為新興的恐怖主義,結果反而得透過最直接、最殘酷的手段才能挽救人性,我甚至不確定是否只有我對此感到諷刺得誇張。」說完之後,洛迪揉揉鼻子笑了一下,儘管談論著現實逆流的問題,他仍知道何時該停止以免淪為悲觀。洛迪:「在那之後你往往會意識到自己得取捨拯救哪些人、放棄哪些人、殺死哪些人……這些都是Kṣitigarbha,不管妳喜不喜歡、願不願意承認。」
  克莉歐:「你知道嗎?你聽起來就好像透過折磨自己來折磨別人。」
  「妳覺得是這樣嗎?」洛迪問:「這評價很高啊……那麼妳認為我在報復誰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身體前傾,洛迪將這問題升級:「或者,克莉歐小姐,妳想報復誰?」
  克莉歐歪著頭、搔搔後頸的髮梢:「我沒認真想過這問題……你比你看起來的樣子高竿多了。」
  洛迪攤開雙臂:「謝謝。我把這當成是一種良性的恭維。」
  「不客氣。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很樂意。」這時克莉歐慢慢收拾起她的紙筆,將那些文具一一塞回抗彈背心的夾層內,克莉歐:「天曉得,說不定我也是那種恐怖主義的信仰者之一,幻想著寫幾篇文章、拍幾張相片、畫幾面圖解漫畫……然後這就是改變一切的可能性,重點是:我.還不.打算.放棄!所以我要證明這份信仰,我要那些冷言冷語的旁觀者通通閉嘴,於是我親自來到了這裡,不只是計較著飛行里程數而已,而是你得徹底捨棄既有的一切資源、跨越兩個世界的分隔線、掉入一個遠超乎想像的現實地獄。」
  洛迪聽完這段話之後沉默了好一陣子,接著他將胸前的硬殼槍套連同插裝在上面的P228拔了下來,接著又拆下腰間兩只相對應的彈匣及彈袋,洛迪將這兩組道具舉至克莉歐的面前:「把這些裝在妳的背心上吧。」
  克莉歐回絕他:「不、不……謝謝,他們在我申請武裝記者証的時候就已經設法要配給我一把衝鋒槍當作是我的個人防衛性武器,但我並沒拿,我也不是……我知道這東西如何使用,不過這不就違反了戰地記者的基本精神了嗎?我的意思是:關於『武裝記者資格申請制度』,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那根本是聯合國規避保險債務的手段罷了。」克莉歐拿出一把只有她手掌橫長1.5倍大的折刀:「如果要保護自己,我想我只需要被把像這樣未開鋒的小刀就好,我是來報導真相的,不是來過度防衛殺人的。」
  「閉嘴好嗎?因為我們靠這些救了許多人……和妳,請不要選擇性地去篩選想寫進新聞稿的客觀事實,可以嗎?」洛迪一派輕鬆地將槍與彈匣丟在克莉歐懷中:「除此之外,聖誕節快樂。」
  凌晨5點21分,他們已經到了葛弗崙,不過Kṣitigarbha將車子停在丘陵之外,主要是避免遭到偵測,畢竟他們的任務自啟程以來,所有的直接或間接情報都指出現代化的非正統武裝暴力團也已經不是刻版印象中的卡拉什(Kalash)殺手(AK47使用者的暱稱)。B-2α要所有的人上線參與會議,只有缺乏頭戴顯示器的女記者克莉歐被屏除在外,當然,這原本就是因為她打從一開始就不被納入戰鬥人員的考慮編組,況且根據《日內瓦第三公約》和第一附加議定書的內容看來,克莉歐的角色更像戰俘:剛獲救的。
  簡報遂而開始,Kṣitigarbha的情報根據乃透過低空偵查的和平鴿係數為標準,唯整個據點的佔地十分可觀,以和平鴿的速度和高度估計,至少得花上20至30分鐘的時間才能讓整個即時地圖的建構完成,可是品質上是值得等待的,因為超低空三角攝影的關係,地圖上連所有人的位置、武裝和面孔都被顯示在地圖上。
  唯一較遺憾的:當中並未見到奧斯卡……
  此刻,Ragnarok也在更新他們先前發佈懸賞金的最新消息,一名兒童兵的身價高達150萬歐元是件相當不尋常的事情,因此,幾乎所有正在狄蒙尼亞境內活動的單位都爭先恐後地提供情報,至於想要追查懸賞動機的有心人士並不是找不到答案,而是發佈來源正是在狄蒙尼亞境內,這點使得無數的調查都以為自己被陷入了網路迷宮,實際上卻是一點陷阱也沒有。在上百筆情報中,相當遺憾地沒有任何一條消息是正確的,但若往好處想:奧斯卡的名字也還沒出現在已經確認的死亡名單上。
  大夥人都在等待的B-2α究竟會採取何種作戰方針來應付當前的膠著狀況;參閱過所有數據之後,B-2α終於開口:
  「紳士們,如果要硬碰硬的話,我們的生還機率會直接降至於零。」
  在場了解狀況的沒有人敢懷疑這樣的結論。
  上兵派柏:「有任何選項嗎?長官。」
  B-2α:「我打算直接要求對方把人放出來。」
  伯恩斯舉手:「請准許發言,長官?」
  B-2α:「說吧。」
  伯恩斯:「妳是指我們全部的人開車到前面的山谷,然後敲敲門、要他們的負責人像漢堡店的經理一樣出面和我們談談……」
  塞斯摩聽到一半就不耐煩地想要打斷他的話:「我們需要有點建設性,好嗎?」
  伯恩斯:「不、不、不……聽著,我是有重點的:如果我們手頭上有籌碼,那麼我們永遠都可以談判,我們可以買下所有兒童兵,但我現在有兩個問題,一:要是我們手上還有那麼多資金,那麼過去的48小時裡我們到底都在幹些什麼?而我猜這個問題的答案必然會牽扯出第二個道德問題:要是我們出錢給這些游擊隊好買回兒童兵,那麼就邏輯意義上來講,我們不也間接投資了他們的恐怖行動?這比透過保險公司進行代理經營並上市股票還要接近原始的戰爭經濟,循著這樣的規則看,我們在這樣的輪迴中完全是毫無意義而且不可原諒的存在唉。」
  這番話讓平時常與伯恩斯作對的塞斯摩都不得不承認:「天啊,沒想到你還懂得如何思考,真不是蓋的。」
  B-2α從兩人的冷戰當中發出一點聲音:「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無論是其他的戰爭公司或是反叛軍,我都不打算付給他們懸賞金。」
  漢克斯上尉:「請解釋,長官。」
  所有人頓時都安靜下來注意著B-2α的發言:「Kṣitigarbha已經沒有多餘的資金,這是事實,所以我才調離了空中支援組,不只如此,遍佈全世界同時也在行動中的Kṣitigarbha其他分隊應該也差不多悉數停止救援任務了吧,剩餘的資金全都轉向了維持後方安養機構的運作。我相信我已不是第一次向各位解釋這件事情。」
  一向保守不發言的下士戴維斯終於開口:「長官,妳的意思是我們正在〝虛張聲勢〞嗎?」
  B-2α:「是的。」聽見這樣的回答在場大部分的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或者低調地沉默嘆息,不過B-2α卻沒有被私人的情緒所干擾,她更進一步地表示:「這已是Kṣitigarbha的最後一趟任務,因此,不論用哪種角度來看,我們都不會是整起惡性循環的渾沌核心。」
  「B-2……」Ragnarok更正稱呼:「奧琪,但是談判的動作依舊吧?」
  B-2α:「從方才的戰鬥中我們攔截到了他們駕控系統中的敵我辨識器,我已經從回報程式裡面將懸賞資訊改做單向傳播,隨著戰情加溫我會提高價碼,同時在其他戰爭公司的更新平台上,我也會把每一條可能獲補奧斯卡的情報同步分享給反叛軍、強迫他們接收我們的消息。『糖』與『鞭』。」
  歐嘉終於也忍不住跟著發問:「不過這必須持續多久呢?」
  「不會太久的……」B-2α從容回答,她甚至這樣宣布:「兩個小時內我們就能得奧斯卡的真實情報,或者,我們甚至可以順利見到他。」
  面對這樣的樂觀推論的確帶來一陣鼓舞,但現實的問題接踵而至,漢克斯:
  「我們都還不清楚佈署,長官,妳得給我們詳細的安排。」
  B-2α指著虛擬會議桌中央的地圖:「整個任務有三個最重要的關鍵,一:叛軍基地的通訊設施,」她拉出立體地圖的其中一棟棟建築物並且將它標記為紅色:「雖然我們可以透過敵我辨識器的編碼偽裝成他們的多腳坦克,但若要到達能夠使用長程武器將之完全摧毀的制高點,就位置上實在太不尋常,他們一定會發現。」
  習慣接近戰的塞斯摩開口:「所以我們只能在入境與他們談判的時候再滲透進去破壞?這點我們做得到,沒問題,長官。」
  歐嘉立即反對:「不可能,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她補充道:「要進入葛弗崙大本營之前會有一連串彎曲的檢查哨,而且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會派車引導我們,只要中途有加、減速或不尋常的舉動他們就會開槍,從頭到尾,所有的進門人數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因此即使進入了葛弗崙本部並且採取徒步的方式前進也沒有任何得以脫隊的空檔。」
  塞斯摩洩氣地說:「光是第一階段聽起來就已經像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就方法論而言,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B-2α在虛擬會議室內多增加了兩門席位,結果加入這場簡報的竟然是目前Kṣitigarbha全體組員正在乘坐的這兩部載具:弗波斯以及戴摩斯,B-2α說:
  「不要低估了人工智慧的思考能力,他們兄弟倆是我們的最佳幫手,只要不具備人形,他們他們就不會注意到我們的這兩位組員。」
  弗波斯和戴摩斯的位子上當然沒有任何人類面孔的顯示圖像,上頭只有它們的暱稱代碼,目前僅顯示著「待命中……」的狀態,遲遲未發出語音,因此一時間幾乎沒有人能夠信任弗波斯和戴摩斯的智能程度有多高。B-2α:
  「這兩台戰鬥車的智能主機存放在地球軌道上的低空衛星中,真正的人格可由雲端運算(Cloud computing)儲存和下載,目前受到干擾,所以只是擬態代理人,但幾乎已經夠用,直到清除通訊反制及反反制設施之後,它們就能展開連線、自由存取衛星上的記憶體。」
  Ragnarok:「第二個問題呢?」
  B-2α:「一旦通訊確立暴露,所有的戰爭公司都會蜂擁而至,殺手衛星、無人戰鬥機、曲射砲、重裝車輛、最後是地面掃蕩部隊,在他們的首波攻擊抵達前我們就得離開。」
  派柏詳細作著筆記:「長官,請問確切的真空時間呢?16分鐘?」
  戈德堡跟著提出估計:「也許更短……7分鐘左右而已吧?」
  眾人紛紛開始猜測之餘,一旁原本只是負責默默紀錄的洛迪斜著頭開口:
  「45秒,這是我們僅有的時間。」
  大伙瞬間的愕靜似乎正是對洛迪追問這數據的來源感到強烈質疑,洛迪開始補充回答:
  「六個月前我在喀布爾(Kabul)經歷過相似的情況,當時是ISAF(International Security Assistance Force:北約維和部隊)的案子,從毫無準備到發現EMP(Electromagnetic Pulse電磁脈衝)炸彈遙控碼的攔截、使用掠奪者無人機(Predator)上的AGM(Air-to-Ground Missile:空對地飛彈)獵殺巴士上的發信者,同時反向派出狙擊隊清空運輸EMP炸彈的所有組員、掌握每個頻道鎖定恐怖小隊的四個埋伏點,除非有直接而明顯的攻擊意圖,否則皆悉數回收;逮捕行動花了25分鐘,指引導彈四分鐘,首波攔截只有45秒,但我必須提醒各位:這已經是半年前的成績。」
  漢克斯上尉:「換句話說,如果我們夠幸運的話,我們〝還有〞45秒的時間,保守預設則是30秒。看來我們的動作最好非常地快……」
  「第三個關鍵是奧斯卡奪回後的逃脫計畫。」B-2α:「總攻擊發起後,我們不太可能完全躲過轟炸,為此,我們需要和戰爭公司搭上線。」提到這點時伯恩斯再次亮起了他的發言燈,B-2α:「請說。」
  伯恩斯:「前天我們才剛幹過這檔事,我覺得成效很差。」
  「以同樣都是軍事背景的平台來講,或許是吧……但如果這是一項救援任務的話,戰爭公司或許就會積極起來,把合作案當成外科手術一樣處理。」B-2α說。
  里比西無法接受這推論:「『救援』?長官,恕我冒昧,但我認為他們根本不甩我們對奧斯卡的救援計畫的。」
  「不是奧斯卡,」B-2α這時將她頭戴顯示器上的動態攝影鏡頭朝著座艙角落的方向望去,她所看上的人正是剛剛加入Kṣitigarbha行列的女記者克莉歐,B-2α:
  「即使是洛迪,我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真正的記者,但克莉歐小姐的身份卻是貨真價實,如果新聞界知道在最危險的前線上有個記者深入其中,他們會開出高額價碼給戰爭公司作為搜救金,甚至,他們也能施加壓力來箝制攻擊火力。克莉歐小姐本人根本不必親自參與行動,我們只需要她配掛的記者求生信號燈,散播訊息的時間點也安排在通訊恢復後同步執行,說不定我們還能因此得到更多的緩衝時間。」
  Ragnarok已弄清B-2α的意圖:「『雙重救援』……」
  即使作戰方針已經解讀完畢,漢克斯上尉的臉色依然凝重,他雙臂環抱胸口問:「長官,妳是在建議我們搞綁架嗎?」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在下令。」B-2α:「當我們都以身處戰場的時候我們還需要在乎自命清高的犯罪法規嗎?如果仍有疑慮,我大可提醒各位《日內瓦第三公約》給了我們什麼樣的權利,實際上,我們已經算是相當禮貌的。」
  聽見這樣的分析,部分的人因為反思自己的行為而感到荒謬得乾笑出來,唯剩B-2α卻是嚴肅依舊。所有的問題到此告一段落,因此Ragnarok起頭宣佈:
  「如果沒有問題,那麼現在就開始任務分配。」
  簡報結束後,B-2α挪回駕駛座並且開啟艙門,她接著開啟空氣過濾器,因為B-2α正打算點起一根菸;在整備之際,Ragnarok從戴摩斯走到B-2α所駕駛的弗波斯,他打開後門進入:
  「我知道妳在抽菸,但我不知道妳竟然可以在車子裡面抽,雖然幾乎沒什麼味道飄出來。」Ragnarok頓時皺了眉頭:「……等等,我以為妳要戒菸了?」
  B-2α的態度一向直接而犀利:「你想說什麼?說吧。」
  Ragnarok身形高大,他擠在相對狹小的前座空間內只好捱頭坐在地板上:「整個情勢的評估未免太現實了,妳讓所有人都變成了神風特攻隊。」
  B-2α把頂蓋的空間又多掀開一些,因為她要把菸灰彈出窗外:「Ragnarok……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我不會再進一步去幫你剖析答案,所以你最好謹慎選擇你的回答。現在,我要再問你一次,Ragnarok……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要不了多久,Ragnarok就降臨至思緒的最底層,他在那裡輕而易舉地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可是真相過於令他抗拒,所以那些概念只能像是從某個孔洞窺見的浮光掠影,Ragnarok試圖面不改色地掩飾他的驚訝,於是他乾脆託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
  「原來如此。」B-2α掀開她背心上的其中一格手槍彈匣袋,裡頭是一只銀色的筆筒狀隨身煙灰缸,B-2α將那支還沒燒完的菸投進去並且密封蓋子;蓋子扣起的瞬間,無線電裡傳來歐嘉的聲音,她回報道反叛軍陣營對於加碼以及尋獲奧斯卡的假情報有了回應:他們希望盡快和我方交涉;於是B-2α跟Ragnarok開始了就定位的動作,但在戴起顯示器前,B-2α這麼對Ragnarok說:
  「如果我是悲觀的,那麼我根本不會提出這項作戰計畫,並非給他們希望,而是導引他們接觸機會。我希望你明白這點。」
  Ragnarok很清楚地曉得B-2α這番話的言外之音,意即B-2α自認自己只是中間人而非發起者,卻也正因這種自我定位才使得她更像個具備前瞻性思想的領導,至少在這方面Ragnarok不曾擔心過,他小聲回應:
  「我知道了。」
  根據分配,弗波斯改由Ragnarok駕駛,因為他對射控軟體的狙擊術是B-2α親自訓練過的,因此在朗基努斯遠程狙擊系統上Ragnarok亦較遊刃有餘;整個丘陵的制高點上共有四個衛哨塔,上面各佈置有一組復仇者飛彈座,判斷其操作人員含守衛在內每站各有八到十人,依口徑分配而言,弗波斯最好負責遠端的兩座位哨塔,應對方案以設備殲滅為主,而近端兩座則交由漢克斯上尉的人員下手,分作兩組,以彌補攻擊時間差,當然,殲擊的對象則改成軟目標,戈德堡和伯恩斯一組,派柏和塞斯摩一組,洛迪則是緊跟著漢克斯上尉還有戴維斯下士隨弗波斯機動,以利進行周邊防禦的工作,同時洛迪還有一項附加任務:保護女記者克莉歐。
  至於深入大本營的是B-2α:負責作戰指令的下達並與對方談判、歐嘉:翻譯、里比西:確保緊急醫療程序。
  兩車同時分頭行動;B-2α所換乘的戴摩斯逐步接近入口時,他們見到了原本魚貫朝大本營方向挺進的三五群隊匯成一條雜而密的人河,亢奮的嘶吼、對空鳴槍、改裝載具的音響上播放著歌詞暴力的饒舌樂……這個入口的關卡居然沒有高度緊張的氣氛,連該有的安全等級都沒有;正當B-2α這麼認為,從檢查哨內開出兩台架有M2重機槍的通用武裝民車,且站且坐在那些裝貨平台上的反叛軍每個人臉上都佈滿了殺氣,儘管12.7mm口徑的子彈幾乎奈何不了戴摩斯的裝甲,不過他們始終堅持將M2重機槍的槍口對準著B-2α一行人。
  其中一位像是小隊長的從自用車上跳下來走向戴摩斯並且用力踹了幾下它的前肢裝甲輪,這個舉動引起了周遭所有人的圍觀;歐嘉早已料到這樣的挑釁情況,她從後艙的門口下車和對方斡旋,那個看起來才剛成年的小隊長大本營內部正式派來和B-2α接洽的第一個帶隊人,他只是前來詢問人數和確切的武裝細節,隨後他便要求B-2α的車輛須夾在他們之間移動到下一個檢查哨。
  移動期間B-2α毫無驚恐貌,她甚至刻意把駕駛座的上掀式艙蓋打開、與前車上面緊張得預備扣板機待射的機槍手面對面相望,即使機槍手的表情裝得再兇狠,可怕程度其實還遠不如B-2α那雙眼睛的凜烈和銳利,B-2α的眼睛認真凝視時總是讓人打從心裡發寒;至於待在車內里比西和歐嘉則是各使用著電子照後鏡以及遙控防衛機槍上的外部鏡頭對後方的第二輛押解武裝車施行警戒。
  循著蜿蜒的闊葉林車道前進,押車過程雖然繁複,然而程序上還算順利。一確認B-2α已進入大本營的當下,弗波斯的人員攻擊組亦動手制高點的清場,他們採用的戰術差不多相同:一人用高倍率瞄具提供主動狙殺或掩護,另一人則採滲透方式著手近距離的掃蕩。不構成問題,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箇中好手。
  輾轉進入大本營的心臟地帶,現場情況不太妙,指的是兒童兵的數量,B-2α甚至眼見他們讓青少年操作由工程用機器人焊接20mm方陣炮及7.62mm機槍系統的的土製強化外骨骼(Exoskeleton),從現場所能目測到的規模來看,這裡起碼已有30至40臺改裝完畢的的人形裝甲能夠立即投入戰鬥;除此,這些兒童也已在大麻、安非他命、古柯鹼或海洛因中喪失心志,無論男女,他們甚至還替對方注射那些毒品,陷入瘋狂的兒童兵從事著某種類似黑暗邪教的祭獻儀式,燃燒廢輪胎、圍繞著火堆手足舞蹈,亦或是進行毫無意義的暴利鬥毆;然而詭異的是:在部分狂暴的成年民兵裡,有幾個士兵身著與別人相異的舊式熱帶大迷彩,並且帶著東亞人種的面孔,與先前B-2α在猴蛛上找到的線索來看,應該已經證實了兩者之間脫離不了關係,這些士兵大概正是顧問一類的技術人員。
  到達主要建築附近時,引導的民兵要求B-2α三人從裝甲車上下來,因為他們正打算替B-2α、歐嘉還有里比西綁上遮眼布,並由他們提供的輪椅前進至最後的談判地點。繫上矇布之前,里比西瞄到了兒童兵們正對著戴摩斯打起分解的主意,戴摩斯謹慎地小聲低語:
  「長官,我們的車有保失竊險嗎?」
  B-2α鎮定說:「若在美國,你會因這言論被告。」
  里比西鬆了一口氣笑嘆:「很高興跟妳合作。長官。」
  B-2α:「不客氣。」話雖如此,B-2α並不是完全沒有對應措施,畢竟那原本就是因應極限狀態設計的運輸機械,在防禦系統方面本身即有相當程度的自衛能力,任何被防禦軟體判斷為對車體有害的外在威脅都會被主動排除,這方面可以從其中一名士兵遭高壓電瞬間擊中的癱瘓證實系統正稱職地運作著;除此之外,戴摩斯上搭載的行動記錄器也再從各角度的鏡頭持續進行衛哨監視,正如B-2α先前所言:戴摩斯是第四個不具人形外貌的可靠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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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約在中學時期開始了寫作之路,在那還有奇摩家族的年代,討論區就是我的發表平台,起先只是為了宣洩生活,未料竟有讀者在閱讀之後提出催更:「然後呢?」於是這便促成我開始連載小說的動力與契機;時至現今,猶未停止。在這個專題裡,我會收納並校正好過去自己的小說;希望在多年之後,我的故事依然能帶給人娛樂,無論理性或感性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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