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二節分別為生物課和理化課,最是令喬一澐惱火的科目,以至於其方坐定,便不假思索地從抽屜中抽出畫本,再而拾出素描鉛筆,一股腦地唰唰畫了起來,一側同學見其又開始動作,連忙為坐於前頭身為模特兒的方若彤,不住捏了把冷汗,先是為她於心默然禱告數十回後,這才將注意力復是落定遠處黑板上,老師方寫下的半個板書,潛心地做起筆記來。
至於此時的方若彤,雖依然深感那道一瞬不疑的注視,實是過於灼熱而專致,可終歸是上課時間,久而久之便也漸入佳境,孜孜不倦起來,倒也不那般在意了。
於是乎,當方若彤復是回過神來時,時間恰已來至放學時刻──
眼見梁馨媗二話不說迅然收拾好己身物品後,立即回身湊來已然起身,可仍正整理著桌面上課本的方若彤身前,神情異乎尋常地歡快,倒是讓方若彤禁不住猜想──難不成等會有要發生些什麼好事嗎?否則今日的她怎會如此分外興高采烈著──
抑是說她家人要帶她去吃大餐,以至於今晚不必去補習了?
雖深感迷惑不解,可到底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她也無意猜測,則順勢應了幾句,此時不知於方才何時,已然收拾完畢,正默然如松般立於其身後,一瞬不移凝著她的喬一澐,見眼前人似是整理好了,且同時轉過身望他一眼示意後,這才一同出了教室。
一路上,梁馨媗維持著方才的樂不可支,偕方若彤似是春晨的麻雀般,嘰喳聊了不少,而這次喬一澐倒是沒再搭理,僅於二人身後,不緩不慢地緊跟著,方若彤也於偶不時地回首顧盼,瞧見了其正潛心俯首望手機之態,似在等待著些什麼,是她所不知的,可既然他方才什麼也沒提,那姑且算作無事,百舌之聲更是不好。
而於即要步出校門口之際,方若彤照例被王瑞宗一把喚住,想來該來的終究躲不掉,一行人以方若彤為首,再而是梁馨媗,喬一澐墊後,依序入了警衛室,顯地不大不小的空間,霎時溢滿生氣,方若彤穩然從王瑞宗手中接過愛心便當,不忘道生謝,梁馨媗倒是見慣此景,一如既往熟稔地同王瑞宗打了聲招呼,便是抬眸一瞧位處二人身後,這新來的大個頭,不禁使他看地有些愣頭愣腦,眼見這小夥子人高馬大地卻一聲不吭,可其身上的制服,雖不正規──大開的短袖襯衫內穿的是件簡約黑T,心中倒想興許此人便是二人新交的朋友吧,且看那身型,不免深感熟悉,可不即他開口一提,則見方若彤似是覺察己身視線,從而退了些身,逕直向他緩聲介紹著:
「王叔,」只見方若彤邊說邊回頭一瞥喬一澐,瞧他面龐有些茫然著,尚帶點意料外地不知所措,使她不由深感原來這人還有這般滑稽的時候,隱忍著即要發笑的慾望接續道:「這是我的同班同學──喬一澐。」而一聽聞喬姓,王瑞宗先是默了片刻,再而似是憶起了些什麼,即刻點頭一應:
「……是喬同學啊,你好!」在場三人皆是不知王瑞宗想到了什麼,反應這般異常高漲,也可想而知喬一澐的身分,在這墨北高無人不知,再者其家世背景勢力之大,王瑞宗會有如此之態無可厚非,而喬一澐倒是一擺往常冷然之性,僅是一愣後,即輕頷著首以示禮貌,隨之方若彤又同王瑞宗簡短話幾句家常後,三人便出了警衛室。
並行之際,方若彤則以眼角餘光,感受著喬一澐倏然一瞬不移投來之專心致志的視線,到向是一如既往尚課時那般地,她知道他想問些什麼,則主動向其開口解釋著:
「王叔跟他老婆是店內的常客,久而久之也跟欣雨姐變成了好朋友,」說及此,她抬起手中便當袋同時微晃著,用以示意:「所以才會這般照顧我。」語畢,喬一澐了然於心,輕頷著首以示明瞭後,便不再開口。
可三人才方出校門,卻見一側抹高大身影,正穩然立於牆側,似是以眼角餘光,見因喬一澐身形顯地異常醒目之三人步出,即刻反彈般終止正滑動手機之舉,立定身便率先朝向這兒走來,同時不忘打聲招呼:
「──你們來啦!」此話一出,似是早與他們三其中一人約定好似地,不及方若彤與喬一澐反應,則見梁馨媗一股腦地奔前去,雙雙凝其同孫然偑一如彼此已是多年熟識的舊友般,相視而笑,方若彤不禁有些詫異──
方才不過望二人於食堂中聊得開心,方若彤僅認定不過是同儕間偶然相逢下從而談天,可這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兩人便如此熱切上了?
是不是過於自來熟了些?
盡收眼前景,喬一澐一如既往地不動聲色,僅是淡然掃了眼梁馨媗,從而將目光落定孫然偑之身,見其碰巧望了過來,一頷首以應方才問好,隨之方若彤亦然,二人繼而走進,抵至他倆身畔,便聞梁馨媗依舊興致盎然著,邊抬首著望身前少年之姿──因其體格實與喬一澐不相上下,目測起碼也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可論壯實程度,喬一澐顯然略勝一籌,孫然偑倒是薄弱些,卻也不是全然沒有肌肉,而是精實,從而啟唇好奇一問:
「你怎麼來的這麼快?」墨北高中是五點十分下課的,也因占地之大,為全鶇城排行第二──第一大則是市一中──全名鶇城一中,簡稱「鶇城中」,以至於從教室走來校門口這,好歹也得花上五至十分鐘的時間,眼下這人起碼也站了有些時候──難不成他這是翹課了?
聞言,孫然偑則是略顯羞赧地抬首一摸後頸,試圖舒緩那似是因被人發現做錯事般的虛意,坦承道:
「我下午不小心睡著了,」其面龐略顯難為情地環視眾人一周,可唇角上的弧度,卻很是真切,有著「天塌下來我也不怕更能爽朗大笑」般地豁然,到底少了幾分歉意,可見此況並非首次發生,他自個兒倒是習以為常,「結果一起來才發現,全班已經被老師帶去演藝廳聽演講了。」而他會記得演講這是,壓根是班長於臨走前,發現他怎麼也喚不醒後,以粉筆於黑板上留言,讓他睡醒起來看到後,得以趕緊過去演藝廳,卻沒想到他這一睡,便已至下午四點半,估計演講也要結束了,諸位老師們此時定是皆已動身,準備整隊帶班回來,便想著不去了,提早收拾東西到校園角落避避人群,順勢靜待放學鐘聲響起。
而經孫然偑這般一提,另三人皆是不約而同憶起方才這事──畢竟這是全校性的活動,挺難不記得,且墨北高中為鶇城排行第三,僅次於鶇城一中及鶇城女中之校,偶不時有些已然於業界打拚多年,從而闖出一番名號之著名校友,抑或是各界翹楚來校進行演講,並不是件奇事,只是這會來的人,方若彤因方才理化課中,始終不解的一道題,滿腦子使勁思索著──她的性子便是這般,一但遇上不懂的問題,便是會想方設法地試圖以自身邏輯解開,以至於而今她僅依稀記得,今日演講者為「喬」姓──恰與喬一澐相同,雖整段演講中,方若彤因心不在焉,不知其人是否有於演講中提及私生活,可依她偶然一瞥見坐定己身側喬一澐見趨冷然的面龐,緊繃著的身子和始終攢緊的雙拳──她便隱約猜想,事情或許並非那般單純──難道這位演講者,正是喬一澐的誰?
可說到底,終歸是他人私事,她也不喜說長道短,便也沒再多問。
就在這時,方若彤卻聞梁馨媗不假思索地便應:
「今天的主講人,就是承洋國際的總裁──喬錚喔!」她邊說邊稍地回首掃了喬一澐一眼,則見其仍舊面不改色,僅是默睨著她,她瞬感後怕,復定原本姿勢後,便聞孫然偑有些憤恨地即是開口:
「──啊?」他詫異地一望喬一澐,凝他如無其事,彷若大家此時談論的,不外乎是個不知名路人般地無動於衷,「是喬叔叔呀?」此話一出,梁馨媗更是確信孫然偑果真是喬一澐的摯友,得以這般親暱稱呼叱吒商場的喬家之主,顯然雙方家長彼此也有所定期聯繫,得以如此維持這般感情。
方若彤這才坐實底心方才臆測──果然是有所關係的人──還是他的父親,畢竟會稱「叔叔」,是兒子的朋友向其長輩稱呼的稱謂,再也自然不過,若為喬一澐的叔叔,估計前頭會再加個「你的」,才好以分別,從而抬首一瞥身側喬一澐,望其身軀漸趨緊繃起來,這才連忙出聲,隨之話鋒一轉:
「對了馨媗,」方開口,其餘三人皆是投來注視,可顯而易見地,來自於己身畔那道再也熟悉不過的目光,不同於身前二人那般,何以凝神而炙熱,「你不趕時間嗎?」她故作泰然地忽視那道目光,順勢從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機,從而點開螢幕淡然掃了眼──只見眼下已然五點二十五分了,今天的確是禮拜一,可前天陳欣雨早早便通知她,今日恰巧有要事處理,餐館不開張,所以不必幫忙──想當然爾,照例地算有工資,方若彤奉上誠摯感謝了一番後,以至於現下得以如此悠閒,可梁馨媗不同,其母──也就是沈凡瑈,可是於暑假便幫她報名了全科班,以至於現下除卻週日,週一至週五一下課,毫無二話,梁馨媗便得去補習班報到,外加週六一上午的加強般,可謂是把全家未來的希望,給壓在了她一人身上,每每梁馨媗邀她至家裡做功課及復習課業時,也得聽沈凡瑈千叮嚀、萬囑咐,交代著她幫忙好好看住梁馨媗,有沒有乖乖去上課──因其工作之因,並無法親自接送其上下課,以至於這般耳提面命;且要是梁馨媗偷懶沒去上課,偷跑出去玩了,儘管傳訊息告訴她,她會處理,而成績要是稍地有個落下,沈凡瑈便是會拿出平時念誦經文的氣勢,非得念個梁馨媗七天七夜不罷休,想來皆是後怕,致使梁馨媗自開學前兩週起,皆是乖乖地每日至補習班報到,晚上十點一下課,因家離補習班也近,自個兒回家去並無大礙,一刻也不得閒──
可眼下都這個時間點了,她尚得去補習班報到,加上買晚餐的時間,哪還有其於時刻得以在此磨蹭?
「說到這事!」梁馨媗似是即要道出些什麼驚世駭俗般之話語,嗓音一剎尖拔起,猛地回身便是一把緊抓方若彤的手背不放,同時苦苦哀求著:
「若彤你行行好,今天我真的沒法去補習班,你就幫我保密這回吧!」她接續試圖解釋著:「我今天剛好跟……」可說及此,她莫名一頓,卻是有些不知接下來該如何說明之際,身後的孫然偑則穩然發話著:
「她今天要跟我出去。」此話一出,方若彤雖仍對於二人驀然拉近的距離,抱有存疑,聽畢後仍是下意識地頷首,以示同意,想來沈凡瑈也並非那般天天查勤之人,倒是無礙,只是補習班老師那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雖見方若彤肯首,可面顏上仍帶點疑慮,梁馨媗似是猜想至此時其所想,立即補充句:
「放心吧,」她面色一轉,霎時豁然開朗,方若彤倒有股彷若親臨川劇變臉表演現場的錯覺,「我已經跟補習班老師請假了,說了我身體不舒服,」她邊說邊點開自始至終拿於掌心之手機上,螢幕瞬顯的時間,神情略帶焦急又道:「總之,如果我媽問起你,你就說我真的身體不舒服,然後去你家休息,就這樣啦!」畢竟這時回家也沒人在,如此說法的確不會讓沈凡瑈起疑。
一語方落,梁馨媗從而輕拍上方若彤的手背以示安慰,隨之趕忙向自己同喬一澐道別後,轉身偕孫然偑走遠,方才喬一澐見二人回身,似是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可眼見二人已然背過身去,同身畔人說得開心,便也決定不說了,留存二人相顧,卻是各自於心默然思索著些什麼。
還是方若彤率先回過神來,先行向身側的喬一澐緩聲道了句「走吧」,喬一澐這才徹底回過神來,二人繼而並肩漫步,誰也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直至一瞥不遠處餐館的招牌,方若彤倒是憶起方才記起今日不必打工之事,從而向身側人解釋著:
「忘了說,」她抬首一望,卻見喬一澐已然一瞬不移地凝她,倒像是從方才便開始看著那般篤志,不禁使其臉側漸覆上了層酣熱,「今天欣雨姐有事,所以我不用去打工。」只是回家這條路勢必得經過餐館,事前這一說,以免喬一澐等會仍以為她需要打工,雙雙止步餐館外,雖不至於有所影響,可也就鬧了個笑話了。
聞言,喬一澐並未立即作聲,反是默了會這才一應:
「……道館,」他一頓,方若彤已然收回目光,無意識地凝望身前地面,輕應了個聲,聞他繼而道:「也休息。」一語落下,方若彤卻是不著痕跡一愣,霎時憶起這陣子得同喬一澐繼續鍛鍊身體的事實,不免憶起梁馨媗於得知她有同喬一澐至道館修習跆拳道後,前些天總嚷嚷著要她帶她同至道館參觀之求,於是自顧自地頷首以示明瞭後,再而啟唇:
「馨媗有向我提過她可不可以去道館看看,」說及此,她從而抬首復是望向喬一澐,試圖尋求他的同意,卻不經意地覺察其微蹙著的眉──似是有些惱火著?「你願意嗎?」語畢,喬一澐照例默了會,這才一應:
「......好。」雖然不怎麼喜歡梁馨媗這人,可想來方才她同孫然偑表現地那般熟稔,他也不是不知孫然偑的性子,十分自來熟,各路三五好友成群,從小到大相處了這麼久,倒也見怪不怪,興許是上次掃地時間見面那回,有過一面之緣,從而熟悉起來,縱使她一來,孫然偑倒也可以幫把手,並無大礙。
就在此時,兩人皆是即要步至餐館原是的片透明玻璃門前──而今已然拉上鐵門,是片深沉的鐵灰,可一旁之玻璃小門,卻倏然被人由內往外猛地開啟,驚地掛於上頭的門鈴叮噹作響,力道之大致使餘聲不絕,從而一抹修長身影,由門內踉蹌退步出,不得讓二人霎時一頓步,見眼前之人,分明眼下為九月大熱天,卻著件不薄的深灰色連帽外套,及黑色長褲,同時外套結實掩住頭部,以至於方若彤見狀,一時之間分不清眼前人是男是女,可那幾近喬一澐差不多身高的個子──縱使眼下因其微俯著首,並未挺身,方若彤姑且認定眼前人為男子,喬一澐倒是一如既往靜默地盡收眼前景,未應之際,則聞道熟悉之聲,從門內不偏不倚傳出:
「你走──」那烙印於腦海中不知聽過多少回的嗓,此時卻隨漫溢於字裡行間滔天之怒意,似是被這眼前人氣地不輕般,從而見那人倏然步出門口,怒目而視眼前人,再而厲聲句:「我這不歡迎你!」此話一出,方若彤不禁一愣,就連那人也是渾身一陣,卻未作聲,從而見陳欣雨與那人似是發現兩道突如其來的注視感,致使陳欣雨率性撇頭,則見來人為方若彤和那男孩,愣然且尚未出口之際,方若彤便見那身型修長之人,僅側了些面龐,依舊緊實摀臉,根本還未看向這兒,默然抬手拉了拉自己的帽子,確保面顏並未暴露後,則一言不發地轉身快步離去──
陳欣雨則於第一時間回過神來,回身望其背影,那眼眸──似是憤恨,其中卻夾雜著些許不捨,又是留戀般,方若彤與喬一澐並未瞧見,倒是方若彤一聲驀然輕喚,徹底拉回其注意力,致使陳欣雨再而轉過身來,望方若彤穩然發話句:
「欣雨姐,」她有些怯聲一問,且還是頭一遭見陳欣雨發了這麼大的脾氣──那人該不會是先前與陳欣雨結下了什麼梁子,致使而今這般惡言以對?「發生什麼事了?」此語一落,方若彤見陳欣雨喘了些氣,因方才之事致使現下依舊緊蹙著的眉,從而一瞥身畔之喬一澐一眼後,再望方若彤時,眉宇間之怒意已然消散大半,且稍地舒展開來,可其上淺痕,不難看出方才的她,究竟歷經多麼大一場情緒波動,從而一應:
「沒事,」陳欣雨故作泰然,畢竟這事他們到底也沒法管,倒不如不說,徒讓他們擔心,趕忙話鋒一轉:
「不過你們倆去哪?回家嗎?」一直以來,陳欣雨便知方若彤的家為何處,眼下前天她便向方若彤說了不必打工,平時這個時間點,方若彤已然抵至餐館準備幫忙,若非如此,他們定是會走別條路去他處,既然他倆現下出現在這,那肯定是得回趟家的。
「嗯,」方若彤不假思索地即是應了句:「我們正要回家。」而方聽聞「我們」二字,倒是喬一澐有了些反應,不禁俯首瞥向身側人,耳畔則隱約泛上了層紅暈,倒是說話者本人,絲毫不覺自己方才那話有何謬誤,神態自若。
似是覺察至周身氛圍微妙的變化,陳欣雨不經意地挑眉,刻意不明說,僅是先行向方若彤頷首以示明瞭後,便撇頭一凝其身側,這抹自始至終相隨著的偉岸身驅,儘管陳欣雨並不高,比自己矮些,可其渾身自帶強大氣場,卻是讓方若彤深覺其若偕喬一澐單挑,光憑眼神及氣場這點,便足以硬生將喬一澐壓下般地錯覺,倏然雙手插腰,滿副好似要翻起舊帳來般,一字一句正顏厲色道:
「我家若彤你可得給我保護好了!」這般盛氣之態,路過不知情的旁人,若是悄不然地聽聞其中對話,興許還以為方若彤是陳欣雨的女兒呢,「她要是有什麼閃失,我拿你是問!」此話一出,方若彤倒是一愣,難掩不知所措,心想陳欣雨該不會連同先前那些問題,歸咎於喬一澐一人身上去了,可事實上,其中更有藍熙的攪和,以至於她正要開口試圖向陳欣雨再而解釋之際,卻聞身側人已然以著富有磁性的嗓,穩然地似是立下誓言般字鄭重其事應下:
「好。」此話一出,倒是一旁聞聲望過去的方若彤,不禁看愣了眼,見身前人一個輕頷,滿副胸有成竹、肩負重任──方若彤倒想這喬一澐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怎麼保護她便成了他理所當然的責任了?
縱使眼下她的確允許他時刻伴於己身側,以利保護她,但那也是因有著先前慕容楹的事,順水推舟也不應該是這般用的吧?
且見陳欣雨這般神情和語氣──她怎麼有股彷若自己真是陳欣雨的女兒,從而被她託付給喬一澐照顧般的錯覺?
於是方若同選擇即刻開口,開始解釋為何喬一澐這陣子總於自己身邊之由:
「欣雨姐,我……」可一語未落,卻是被陳欣雨勢在必得地一瞥,硬聲打斷,從而目光復是落定喬一澐之身,接續激昂讚賞道:
「很好!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她邊說邊上前輕拍上其肩,喬一澐倒是意料外地乖順,又是讓方若彤望地有些發楞──按理來說,喬一澐不應該會接受這般行為才是,怎麼這會他卻乖順地像隻貓,全然沒了初次見面時,那樣逞兇鬥狠致使的滔天戾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交給你了!」於是正當方若彤思緒徹底混亂之際,且喬一澐於聽畢陳欣雨一番話語後,這時又道出沉聲一「好」字,更是讓方若彤瞬感一個頭兩個大──
這兩人根本沒給她一絲說話的空間,自顧自地,彷若說相聲般,怎麼看她也覺得這便是陳欣雨刻意試圖轉移話題使出的對話策略!
以至於陳欣雨爾後連忙喚二人回家時,方若彤離去前,仍舊禁不住開口一問,試圖釐清眼下景況:
「欣雨姐,」她一頓,陳欣雨則復至原先鎮定之態,回身望她,已然徹底褪去方才一身怒意,趨於平和,顯地五官此時看起格外柔潤,更增添方若彤說話時幾抹底氣,「您真的沒事嗎?」她忽地憶起方才倏然跑走那人,隱約深感足以讓陳欣雨發這麼大的氣,事情定不單純,可到底是他人私事──還是對她有著無盡感恩之情長輩的私事,若不願打擾絕口不問,若陳欣雨真有事相求,豈非鐵石心腸、無情無義?可若一問,反倒使陳欣雨憶起了些什麼陳年往事,從而傷感,又是雪上加霜,兩難之間,她到底仍舊覺得問出口最為之好。
聞言,陳欣雨心領方若彤真切的關心,可此事真非她所能企及,倒是復至一如既往沒心沒肺之態,一笑燦地應著:
「沒事,」她一頓,從而道出些許關鍵:「不過是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罷了。」語畢,最終一揮手作別,便闔上玻璃小門,方若彤見陳欣雨不願多說,這才收起思緒,同喬一澐繼而往家裡方向走去。
不過一會,抵至家門前,正當方若彤即要開口向身側人道別之際,則見喬一澐如上回於餐廳中那般,俯首思忖了會後,倏然抬眸,致使二人一剎四目相對,明映相輝,再而緩然啟唇道:
「等會,」他一頓,不過一會接續句:「能來找你嗎?」此語一落,方若彤倒是靜默思慮,等會除上樓尋常性看望母親外,便是溫習功課,方素雅也定於方才便回來照顧母親了,以至於方若彤默了會這才一應:
「十點半的時候比較方便,」她邊說邊徵求其意見,縱使是他先提出要求的,「你可以嗎?」聞言,喬一澐即是不假思索頷首,眉宇間也稍地舒展開來,似是欣悅,可方若彤一想到這人,昨晚也是這般提出邀約,再來便是喝著悶酒,她當下隱約感覺出了些事,可他不明說,她則無從得知,是後來孫然偑的一番解釋這才真相大白──
那該不會等等,他又是要去做些什麼會使得他惱火的事,從而再來找她紓解談天,甚至是再喝著悶酒,一語不發?
思及此,一抹沒由來的擔憂油然而生,致使方若彤下意識地便道出了口:
「不要隨便打架,」此話方落,就連她自己也有些意料之外,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即是補充句,試圖挽回下場面,「但也不要受傷──」說及此,她則望喬一澐已是愣然凝她,可雙瞳底一如既往的死沉,而今卻泛起絲縷光輝,縱使隱晦卻潛藏其中,彷若待在黑暗中習慣了的生物,見著了光後,好奇般死死攫住,不願放手的決然,「總之,好好保護自己。」雖深知其武力值,定不可能輕易讓人打倒,可終歸是肉身,少受點傷也少遭點罪,再者,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真能不受傷那是最好。
此話方落,喬一澐先是閉口不言,僅一聲不吭地保持著同方若彤相互注視之態良久,方若彤倒有些不明所以地撲扇了下雙眼,不免於心推敲,他或許是沒聽清自己方才的一席話,正打算開口複誦一次之際,這才聽他緩然啟唇一應,帶點固有的沙啞:
「……好,」而隨其字穩然漾開於唇角上的那抹真摯,卻是令方若彤心頭一緊,深感心跳似是漏跳了拍,同時滯住了會呼吸,再而聞他沉聲應允下:「我答應妳。」語畢,順勢抬手輕觸了下其髮旋,不及她反應,則已瀟灑轉身,餘留記偉岸身影,襯於灑落滿地之昏暖夕色下,那般別有情致。
倒是半晌後,方若彤這才抬手一撫己身驀然升騰著熱度之側顏,有些不知所措地復是撲扇了下雙眼,這才從口袋中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卻渾然不覺牆側一隅,某道一瞬不移的視線,已將方才那幕清楚拍下,不知日後要做為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