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劇心得│以神之名:信仰的背叛-每個人都應該根據自己的價值觀和對事實的認識做出自己的判斷

2023/03/14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好像是從今年開始,本來喜歡等熱潮過後才看影劇的我開始追起話題作品,原因是現在的新聞越來越沒良心,時不時在標題爆雷吸睛,為了不被影響觀劇,最好的辦法還是跟著更新時間一起看。除此之外,還看了其實沒有爆雷疑慮的紀綠片系列《以神之名:信仰的背叛》。
這八集紀錄片分別陳述四個邪教事件:
  1. 第1-3集:JMS攝理教的鄭明析
  2. 第4集:五大洋的朴順子
  3. 第5-6集:嬰兒花園的金己順(同時為新那拉唱片創辦人)
  4. 第7集:萬民中央教會的李載祿
這四個事件中最多人討論的是篇幅最多的JMS攝理教,以及讓追星族最震驚的嬰兒花園。我想JMS攝理教篇之所以受到特別關注的原因之一,在於受害者非常勇敢地露臉受訪,並且於近期新聞揭露她有名港星男友,有可能會一同前往韓國參與開庭。而嬰兒花園則透過剝削信徒勞力,並藉由成立新那拉唱片大賺追星財,讓追星族很單純的消費行為變成鞏固教主金己順王國的幫兇。而曾經聚眾讓MBC電視台斷訊的萬民中央教會李載祿,則是透過類似直銷的斂財行為和詐騙手法榨取信徒財色,儘管已經鋃鐺入獄,卻多次憑藉「健康不佳」為由,申請停止執行刑期,並於2023年1月短暫獲釋。
這系列紀錄片裡面比較特別的案件是《信號》裡金元海演的角色開口閉口說要查的「五大洋案件」。單從事件來看,是一件32人集體死亡事件,但是當警察想要深入釐清這是自殺還是他殺時,卻發現事件本質與「五大洋教」造成的金錢糾紛脫不了關係。這集看完後,老覺得不太痛快,理由是因為事件還有許多謎團待解釋,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和教援派是否真有關係?
這也是紀錄片的難處,畢竟呈現真實內容才叫紀錄片,太多譩測或戲劇演出就變成創作了。也許《信號2》推出的那天會給觀眾一個合理又痛快的解釋?(《信號2》到底什麼時候要拍?)

平庸的邪惡

宗教的特色之一是營造一個不同於科學,並能解釋人類在現世發生各種事情的世界觀,只要透過符合這個世界觀做出相應的行為,就有可能從現世中的苦難得救。若從這個角度來看,相信這個世界觀的信徒對於該宗教願意投入的信任,與他在現世感受到的痛苦成正相關。
我們的憲法保障了宗教自由,因此不太適合評論別人出於自由意志做出的選擇「對錯」,但我們可以換位思考,在那個情境下我們是否也會做出類似的決定,又或是有什麼方式可以避免做出同樣的決定。宗教信仰應為人們的心靈寄託,紀錄片裡卻揭露了很多外人覺得難以理解又不可思議的真相。一般通常會將事件源頭歸於教主,畢竟他/她是邪教組織的核心,這也是這部紀錄片影集裡描述的重點對象,但我們另外可從紀錄片裡看到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弱弱相殘的殘忍過程,讓惡的發展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讓我想到德裔政治理論思想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提出「平庸的邪惡(The Banality of Evil)」概念,以納粹戰犯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的審判為例,表示「在政治中,服從就等於支持」。「平庸的邪惡」概念相對於極權主義「根本性的惡」,當納粹運用「合法」秩序、經過有計劃的分工合作、將一個種族成批送進死亡營及毒氣室,這個過程裡參與的人們甚至包括集中營的猶太人。「我只是把人們集中起來」、「我只是把這些人分類」、「我只是按下按鈕」、「我只是幫屍體剪下頭髮」……一來迫於恐懼、乖乖服從秩序,二來是這些分工隱藏了真正目的,這些人不得不建立心理機制合理化自己的作為,用來化解內心的道德與自己行為的相悖,也因此參與的人不一定意識到自己成為幫兇。
這樣的思考或許也可以放在這幾個事件中,當我們很驚訝「他們為什麼會那麼笨?」的時候,也要考慮他們其實也處於一個被教主把持的極權帝國裡,這個號稱神之王國裡建立了不同俗世的新階級,並由不同階級的人負責各種事務,跟著這個王國的規則行動、彼此監視。即便出現動搖「國本」的言論,在這個世界觀裡總是能用其他方式解釋。換言之,信徒們身處身心靈被操縱、被隔絕的狀態,離權力核心越遠的信徒們根本難以發覺有哪裡矛盾。
回溯事件的根源,正是現世的痛苦造成悲劇的邪教事件。
因為每個人都可能隱藏著某種期待被他人所理解的創傷,卻成為被利用的把柄。我們要譴責的是利用那份渴望的不法之徒,並關懷周邊的人們,而不是進行獵巫,這也正是製作團隊創作這一系列紀錄片的目的。引用《以神之名》製作人曹聖鉉在3月10日座談會上所言:「哪裡都有可能有信仰那種宗教的人。 宗教是他們選擇的,但如果他們不給社會帶來危害,就不應該對他們進行獵巫,錯的不是信仰的人,而是犯下過錯的教主,我認為不能把它們弄混。」
雖然哪裡都可能有邪教(有犯罪事實的新興宗教),我想可能很多人因這個紀錄片對韓國新興宗教的發展蓬勃感到印象深刻,事實上與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刺殺事件有關的統一教,也是由韓國人文鮮明創立的。若從文化脈絡來了解為什麼韓國成為新興宗教發展的溫床,不只攝理教,為什麼韓國邪教這麼多?提供了以下說法:
  1. 韓國歷經軍事獨裁、威權主義當道的時期,這些宗教團體具有強烈、明確的意識形態,提供安慰和救贖,對於在極度不確定的時期、奮力對抗民族認同危機的人們,具有強烈的吸引力。
  2. 韓國人更注重集體,傾向於加入組織,組織通常會呈現出某種家庭形式。民族主義更是召喚集體意識的好工具,這些新興宗教擁護一種將「韓國人」視為上帝選民的精神民族主義形式。
  3. 韓國社會看重「長幼尊卑」價值,年長者帶來的權威感讓年輕人習慣服從。
  4. 現代韓國的經濟快速發展,產生了高度競爭以及以地位為中心的文化。當自殺率高、人們過度執著工作與讀書考試的時候,這些團體提供了社群與歸屬感。
在壓迫且不鼓勵獨立思考的文化中,又過度推崇外部成就與物質酬賞,加上人際之間缺乏互信,就越容易放棄思考、推崇極權。在這個脈絡來思考,這也是韓國總是會有人懷念朴正熙時代的理由之一吧?

謹慎思考,為判斷負責

話鋒一轉,我也問了Chatgpt關於如何判斷邪教,以及哪些宗教是否為邪教,並請它簡介依舊如謎團一般的五大洋事件。身為AI的Chatgpt不但針對五大洋事件一本正經地造假(時間、地點、事件內容完全不一樣),而且總是非常鄉愿地給出一些回答後又補上「每個人都應該根據他們自己的價值觀和對事實的認識做出自己的判斷」,當下真的會覺得幹話滿滿,浪費時間跟AI聊天。
但是靜心想想,只要沒有牽扯到犯罪行為,宗教本來就是一種幫助人類能好好面對現世困境的一種思維模式,誰都該從自己抱持的價值觀和認識做出判斷。就曹PD的說法,大眾不應譴責信徒的大前提是不給社會帶來危害,反之若是為社會帶來危害,我認為他們必須為自己做出的判斷負責,唯這個範圍應在法理之內。畢竟如果真要從道德層面譴責這些壯大邪教教團勢力的信徒,那麼讓這些信徒選擇信仰邪教的這個社會,包括你我也都是罪人。
回想我在觀看紀錄片的時候,對於紀錄片揭露的內容其實沒有太大的驚訝(大概是因為平常吃重鹹),反而特別留意到製作團隊的剪輯敘事手法非常老練。
舉例來說,一開始都會丟出一個引起好奇心的引子;雖然有許多切入角度,卻能專注於一個主線堅持到底;重覆播放某些引述語句、畫面、影片或是刻意留下某些空白,讓人注意受訪者當下的情緒,又或是在結尾強調加害者至今仍過得很好,都有效拉抬觀眾觀影情緒。這些都讓我注意到,這些紀錄片的製作其實有很強的目的性,不管是「揭露真相」,或是想要「引起關注」,看到近日來造成的媒體風潮就能知道這種呈現方式非常成功。
利用紀錄片發揮效果,讓教徒們能有機會打破超厚同溫層,接觸到不同的觀點,自然是件好事。但我也對「萬民中央教會」善用媒體營造教主神蹟的手法印象深刻,畢竟大家在那種氣氛下,明明看不見都會變成看得見。媒體可以是雙面刃,因此在這波《以神之名》紀錄片討論熱潮風風火火之餘,大家不妨冷靜想想各種說法、各種立場,為什麼事情會發生?我們又該如何自助助人避免變成邪教組織加害者?等等。
在文章的最後,關於邪教議題,除了如Chatgpt總是愛給出的鄉愿結論之外,我還想在後面補上一句:每個人都應該根據他們自己的價值觀和對事實的認識做出自己的判斷,並且為這個判斷負責。我們既是個體,也是團體一份子,不管是正義感、是非觀、政治觀、世界觀,我們相信的價值觀實際上是人與人之間交互影響的動態信念,願大家都能為自己的信仰謹慎判斷,並為這個判斷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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