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因爲爆頭難度極大。
轟動香港的「魔警案」就是一個例子:
徐步高,香港警察。警隊內部大名鼎鼎的神槍手,雙手都能用槍。
但他專殺同行。
用的,都是警員的配槍。
2006年徐步高最後一次作案,手法依然是自己擅長的「爆頭」。
他瞄準另外兩個警員同行的頭部射擊,卻沒能導致對方立刻死亡。
反而還能被受害者瞄準,並連開數槍。
……
徐步高曾是香港警隊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01
「阿sir啊……隔壁有人電視開好大聲,很吵啊!」
這是01年3月13號這天正午12點多,香港荃灣梨木樹警署接到的一個投訴電話。
打來的是個男人,自稱姓陳。
「電視聲音大也需要報警嗎?」接警員吐槽了一句,還是安排人去現場進行處理。
當警員抵達後,站在安靜的樓道里,並未聽到一絲噪音。
更蹊蹺的是,再給報警的陳姓男子打電話時,對方卻死活不接聽。
「撲街仔,敢搞惡作劇……」罵歸罵,警員還是繼續忙活其他事,並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第二天的正午12點,又另有個曾姓男子致電梨木樹警署,舉報鄰居噪音太大……
這一次是在另一座「石桃樓」的A座552室。
石桃樓位於荃灣北面的石圍角邨,屬於警員陳子坤的巡邏範圍。
接警員原本要安排警員陳子坤去處理,但事有湊巧,他恰好有事和另一名搭檔梁成恩調換了檔期,便改由這位梁警員前往調查。
誰料到,正是這一陰差陽錯的安排,居然把梁成恩送上了不歸路。
12點20分,他抵達了石桃樓樓下。
望着這座白綠相間的公寓樓,他沒有多想,徑直踏入從A座正門,自樓梯爬到了552室門口。
梁成恩敲了敲門,沒有動靜。
他把臉貼在防盜鐵門上,側耳傾聽,
裏面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任何噪音。
「不會又來惡作劇吧!」梁成恩覺得有點惱火,掏出諾基亞手機給警隊反映:「我人已到現場,但沒聽到有聲音,不如給我報案人號碼,我好直接call他。」
沒一會,接警員便把號碼發了過來。
梁成恩撥了過去,無人接聽。又接連三番撥打,依然如此。
就在他整理裝備打算離去時,依稀聽見身後的樓道內,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腳步聲……
這聲音雖然很輕,但在這死寂一般的封閉空間,依然清晰入耳。
剎那間,梁成恩感覺一股莫名的涼意,湧上後背。
他轉過身來,一支烏黑的槍口正對着他。
02
當天12點30分,警方接到石桃樓的居民報案,聲稱聽見槍聲。
8分鐘後警員趕赴現場,發現樓道內躺着一具身穿警服的男屍——死者正是梨木樹警署的梁成恩。
他身中五槍,子彈貫穿了頭蓋骨和左眉骨,整個左眼完全塌陷,一片血污。
身上的左肩、後頸、左肋等處,也有三個槍口,鮮血流了一地。
梁成恩身後的防火門上,也有大面積的濺血。
聯想到之前那個投訴噪音的報警,
警方立刻將552室破門,卻發現裏面完全空空蕩蕩,似乎很久未曾住人了。
警員們不甘心,又將整個5樓搜查了一遍,發現這裏只有寥寥幾戶人,其餘大部分住宅都是空置。而且,沒有一人能和那個投訴的曾姓男子對得上號。
至於那個投訴電話,不但再無人接聽,而且居然連機主也不存在。
綜合這一切來看,
很顯然是有人在佈局,誘騙警員前往設下的陷阱,並將其殺害!
那麼,此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爲什麼要對港警下手呢?
根據鑑證科分析,梁成恩身中的五槍,只有頭頂那一發是致命傷,而剩下的四槍,幾乎都是貼着地面開火的。
再結合現場的血濺形態,當時的一幕可以被推測還原出來:
兇手一直躲在樓道的防火門後,等待下手的機會。
當梁成恩無防備時,突然現身掏出槍來威脅他跪地,並自上而下開槍,以行刑式處決的方式,洞穿了梁的頭頂。
在梁成恩中槍倒地後,兇手又冷血地繼續補槍,連開數槍確保對方徹底嚥氣。
考慮到梁成恩是臨時調崗前往,兇手絕不可能預謀到這一點,所以他大概率只是針對港警,而並非指定某個仇家下手。
一天之後,彈道鑑定出來了,令所有人更是大爲震動!
——現場發現的全部子彈,全部屬於.38口徑警方專用彈,均由同一支警槍發射,且並非梁成恩的配槍
。
而梁成恩的那把配槍,也在現場不翼而飛,顯然是被兇手作案後帶走了。
可關鍵的一點在於,
港警的配槍都有專業的防搶裝置,普通人很難迅速將其取下來……
種種跡象表明,兇手極大可能也是個警察!警隊中竟然有內鬼!
正因爲警察的身份,令此人諳熟警方內部的情況,作案手法極其高明。這直接導致在接下來半年多的時間裏,香港警方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對疑犯毫無頭緒。
梁成恩身邊數百名親友,無論相關不相關的,全都調查了一番,依然無果。
此案唯一的關鍵性的線索,就是現場梁成恩身邊撿到的一枚口罩,
上面提取到一個不名男子的DNA樣本,很可能屬於兇手本人
……
然而,香港法律禁止將無罪人員的DNA存檔,所以無法進行比對查驗。
帶着這枚口罩,港警搜遍了全港1160間出售口罩的店鋪,又聯繫到大陸警方幫助協查,依然無法鎖定口罩的來源。
荃灣石桃樓案還懸而未決,就在同一年年底,又一起更加轟動的命案爆發了……
03
12月5日正午12時左右,荃灣麗城廣場的恒生銀行裏,一切原本如常。
忽然,大堂內闖入一個男子,頭戴墨綠色頭套,正臉包裹得嚴嚴實實,儼然一副「我是劫匪」的模樣。
更離譜的是,他還身穿一件極其顯眼的鮮紅色風衣……
「打劫!要現金!」劫匪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他左手赫然抓着把.38左輪手槍,已經上膛。
行內頓時亂作一團,儲戶、職員紛紛嚇得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危急之際,銀行巴基斯坦籍的保安達法爾挺身而出,也端着霰彈槍,用熟練的粵語朝他大吼:
「做咩事?唔好亂黎!」
按道理犯罪者被人用槍指着,都會被威懾到,至少會有所收斂。
可這名紅衣劫匪非但毫無畏縮,反而大踏步逼向達法爾,用左輪指着他的腦袋,厲聲喝道:「放低槍!」
達法爾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殘暴的劫匪已不耐煩,「砰、砰」連開兩槍,然後爬上銀行櫃檯,打算砸碎玻璃入內取錢。
沒想到,中槍之後的達法爾強忍着劇痛,依然捂着血流如注的傷口,把槍對準歹徒的後背。
可這傢伙警覺異常,居然發現了達法爾的舉動,他從窗口一個魚躍,撲到達法爾的背後,反身一個降服,按住他的腦袋,將其放倒在地。
——這幾下有如兔起鶻落,動作敏捷至極,能看出此人身手絕非凡人。
這一次,匪徒又掏出左輪,近距離瞄準達法爾後頸要害開了一槍,子彈洞穿了他的脊椎。這個英勇的猛士立時死於非命……
就這樣,劫匪在衆目睽睽之下,搜刮了數個櫃檯,席捲了50多萬港幣而去。
殺人加搶劫,全程只用了78秒
……
這不可思議的銀行劫案,驚動了全港。
香港警方也大爲震動,總警司李家超,也就是如今的香港行政長官,後來也親自接管本案。
根據現場監控顯示,監控身材高瘦,大約1.8米左右。
警方判斷此人還有兩個特點,一個是「耳朵招風」,戴頭套時兩耳都在外面;
另一個是「左撇子」,因爲他左手持槍。
顯然當時警方不會想到,這兩個特點他們全都判斷錯了……
不過,伴隨着刑偵調查,一個更大的線索了浮出水面:
根據彈痕鑑定,槍殺達法爾的那支槍,正是3月時爆頭梁成恩的那一支!
從殺警到搶銀行,那個潛伏在香港某處的邪魔,竟又一次下手,還更加囂張!
此次作案,他依然一如既往地狡猾,不但時間短,而且幾無痕跡。
經過鑑證科的不懈努力,才終於藉助鞋印和錄像,勉強鎖定了兇手作案時腳穿一雙美津濃NextAlpha新款球鞋,尺寸爲日碼27號半。
警方很快掌握到,這款球鞋2001年剛剛上市,在港共售出800雙,而其中符合碼數的只有120雙。
這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都被香港警察俱樂部購入,內部消化了。
這意味着,嫌犯的範圍被一下縮小了,也更加坐實了他警員的身份。
「魔警」,成了港警內部對他的稱呼,又被香港記者傳遍了港島。
案件初現曙光,給了香港警方打了一針強心針。但他們依然不敢大張旗鼓調查,唯恐打草驚蛇。
經過商量,專案組想到了一個計策,在警署內部搞了一個「舊鞋換新鞋」計劃:凡是過去曾買過指定四款球鞋的警察,可以憑藉舊鞋換領300港幣的消費券。
顯然,美津濃NextAlpha便是四款之一。另外三款只是干擾項。
這是港警中很常見的福利活動,過去也挺受歡迎。於是專案組信心滿滿地等着,獵物自投羅網的那一刻……
遺憾的是,這位「魔警」實在是狡猾透頂……
他敏銳地嗅到其中有詐,直到活動結束,也並未露頭換鞋。
他就像沉入大海一般,遁去了全部蹤跡。
誰也沒想到,峯迴路轉,案件竟又再度陷入了死局。
哪怕嫌犯畫像貼得到處都是,香港警方和恒生銀行還各自懸賞100萬,依然無果。
直到四年之後,更加血腥、詭異的一幕,在香港上演……
04
2006年3月16號這天晚上11點多,喧囂的夜九龍也漸漸復歸平靜。
港警冼家強和曾國恆在尖沙咀附近執行巡邏任務,二人從天星碼頭出發,一路向北,沿廣東道、海洋中心一路步行來到中港城附近。
對於他倆而言,這種任務只是再日常不過的檢查,因此一路有說有笑,很是輕鬆。
繼續北上到柯士甸道時,例行要進入一處人行地道內巡邏。
此時已是第二天的凌晨1點多,昏黃的地道內,空無一人。兩人踏在貼了地磚的臺階上,回聲此起彼伏。
忽然,曾國恆停下了腳步。
「家強,你看那面鏡子……似乎有被弄歪?」
他手指的方向,是人行地道常見的凸面鏡,用來觀察對面道口的死角。
眼下這面鏡子不知爲何變了角度,什麼都觀察不到。
「可能是被誰不小心撞的啦……」冼家強吹了聲口哨,繼續走向地道中央,那裏的牆面上掛了個冊子,是警員簽到簿。
簽完到後,兩人繼續沿着地道,向港景峯出口方向前進。
冼家強走在前面,正要沿出口階梯拾級而上時,
忽然看見上方的臺階上,竟然立着一個黑影!
一個高瘦男人靠左牆站着,神情冷漠,一動不動地俯視着兩名警察。
他的打扮更是古怪,戴着一幅老氣的棕色框架眼睛,還頭頂着假髮。
見此人的雙手一直放在腰間,姿態也極爲可疑,冼家強便嘗試上前盤問:「你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樓梯上的人已從腰間拔槍便射!
砰砰兩槍,均是瞄頭射擊。兩名警員面部先後中彈!
冼家強面門正中一槍,從鼻子右側射入,撕裂面部軟組織後,從右耳後方穿出,所幸並未觸及大腦等要害。
曾國恆就沒那麼幸運了,子彈自他左耳前方射入,向下貫穿下頜骨,並在撞擊頸椎後,折向右頸部位,
將大動脈、靜脈、神經全部切斷
。他悶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意識到中槍後,冼家強立刻拔出配槍,指着那個男人,還在意圖逼迫他棄槍投降。
但對方絲毫不懼,伸手衝向冼家強,試圖奪下他手中的槍來。
情急之下,冼家強連開兩槍,卻都沒有命中。
兩人陷入近身扭打,男人手裏的槍被打落在地。
但他依然兇悍異常,雙手發力,扳着冼家強的手臂,將槍口扭向他的頭部。
正如電影橋段一樣,冼家強也用盡全身力氣,把槍口掰向那名槍手。
然而他畢竟負傷在身,氣力逐漸不支,眼看槍口的角度離自己越來越近,鮮血也模糊了視線……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
重傷在地的曾國恆居然強撐着站起,用盡最後的力氣連開五槍,槍槍命中襲警男子!
而此時,他破裂的動脈已經湧出大量鮮血,阻塞了氣管,令他全身力竭,氣絕倒地。
但這最後的英勇,成功重創了那名男子,逃過一劫的冼家強猛地一推,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即便摔在地上,冼家強依然緊緊握着槍,他一邊瞄準對方,一邊用無線電向控制中心求助:「柯士甸地道內有OpenFire,救命呀!」
05
幾分鐘後,全副武裝的衝鋒隊抵達現場,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令他大感震驚。
面流鮮血的警員冼家強,喘着粗氣趴在地上,一手抓着槍,一手緊緊攥着一名倒地男子的衣領。
那男子身上好幾處槍孔,血流了一地,已經毫無動靜。
地道另一邊,警員曾國恆上半身被血浸透,也靜靜躺在那裏。
衝鋒隊隊長林鎮雄在檢查現場時,
發現那名陌生男子身下壓着一把生鏽的左輪手槍
,槍柄被黃色膠帶包裹着,槍口還有滴着血。
經檢驗,這把史密斯威森軍警型手槍,正是5年前從梁成恩被奪走的那把配槍!
而男子隨身的證件表明,他也是一名現役警員,名叫徐步高,隸屬於大嶼山北警署。
此人就是傳說中的「魔警」嗎?
三人隨即被送往伊麗莎白醫院救治,除了冼家強保住一命外,另外兩人都被宣告不治。
人死了,但調查還得繼續。
這次調查堪稱香港歷史上聲勢最浩大的一次,前後共涉及3600多人,其中2800名都是警察,爲了揪出藏身在警察中的「魔警」,專案組每天都要找到三名警員問話,而且還不能透露具體原因。
大批警員的個人特徵和行蹤紀錄,都被拿去進行分析比對,然而始終無法鎖定真兇。
直到徐步高和他身下的那支槍,終於打破了僵局。
蒐證發現,5年來的這三起大案,每一件都和徐步高有着密切聯繫
。
先看荃灣石桃樓殺警案。
警方發現,
徐步高和他的妻子經常會交換八達通使用。
在案件發生當天,他曾經搭乘公交前往荃灣,最後下車的車站,距離案發現場只需要十分鐘腳程。
更重要的是,
當時現場遺留下的那枚口罩,所提取出的DNA,和徐步高的DNA完全吻合!
再加上樑成恩被劫的那把槍,三者結合,證明徐步高對於梁的死亡有着極大的嫌疑。
再看麗城花園恒生銀行劫殺案。
案發當天,徐步高用妻子的八達通卡乘車前往麗城花園,
下車後僅僅過了幾分鐘,就發生了劫案。
案發後過了一個多小時,徐步高又再次用同一張八達通卡,搭乘地鐵回到警署報到。
經過測量,徐步高雙腳尺寸恰好就是日碼的27-28碼。
再加上槍殺達法爾的槍和槍殺梁成恩的是同一把,證實了徐步高一手策劃了銀行劫殺案,同樣可算鐵證如山。
而導致自己命喪當場的尖沙咀地道殺警案,徐步高同樣進行了周密的謀劃。
爲了實施謀殺,他選擇使用五年前從梁成恩那裏搶來的警槍,棄用了自己之前兩次作案的那一把,只因爲它有些過於老舊了。
此外,他還搞到一臺無拍照的貨車,以躲避交通攝像頭。
晚11點48分從大嶼山北警署下班後,徐步高騎着摩托到了停放那臺貨車的停車場,然後駕駛它前往油麻地管湧街,再棄車步行前往柯士甸地道。
之所以選擇這裏動手,是因爲早已考察過。
全尖沙咀只有四條人行地道沒有裝監控,柯士甸地道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他最熟悉的一個。
但是,這裏也不是沒有缺點,每天巡邏地道,都會有兩隊港警共同進行,很難下手。
狡詐的徐步高在踩點時,仔細翻看了那本簽到簿,終於敲定了凌晨的這個時間段,僅會有一隊港警巡邏,才特意選定了此時動手。
進入地道後,他又精心調整了幾面凸面鏡的角度,讓它們處於既便於觀察,又不會暴露自己的角度。
完成這一切後,徐步高潛伏在地道樓梯的暗處,靜靜等候前來巡邏的警員。
07年2月26日,香港法庭合併審理了三宗謀殺案,
陪審團一致認定,徐步高就是三件命案唯一的實施者。
那麼,他處心積慮犯下這些案件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這位傳說中的「魔警」,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魔嗎?
06
我們先簡單看看徐步高的人生軌跡。
1970年,徐步高出生在福建邵武,8歲時跟隨家人來到香港定居。
徐家的家教很嚴格,
整個少年時代徐步高都被家裏教育要愛國,要能喫苦,要懂得自控。
從內地來到香港後,雖然有些短暫的不適應,但徐步高很快便和周圍孩子打成一片。
因爲長得敦實,被香港孩子笑話「肥仔」,但他並不計較,是大人們衆口一詞誇讚的乖孩子。
念中學後,成績雖然普通,但是個聽話的乖仔。文靜的徐步高喜歡看書,書中那些古代歷史人物,令他產生了強烈的念頭:大丈夫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然而,就在他行將畢業準備會考時,父母卻離異了。
家庭的破碎嚴重打擊到了徐步高的學業,他連續兩次會考都成績不佳,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警校。
1993年4月23日,徐步高正式加入警隊。
成爲港警的一員,令他倍感自豪,又燃起了曾經的雄心壯志。
在警隊期間,他在訓練時極爲刻苦,特別是射擊水平,極爲高超。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的警校訓練,便有模擬對抗銀行劫匪的一環,徐步高在演練中全部命中目標,獲得了滿分。
警隊每年慣例都會進行射擊訓練和週年考評,而他每一年都能以48發全部命中目標的成績,拿到滿分。
這還不夠,普通警員只擅長單手開槍,而徐步高卻能左右開弓,兩手射靶都很嫺熟。
遺憾的是,「射術精湛」的這個天賦,從來沒被他用在正途上,倒是在幾次槍殺案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甚至他隨意切換到左手開槍的本事,給警方造成了很大困擾,一直誤以爲他是個左撇子。
除了槍法好,徐步高在警隊內的考試成績也不賴,甚至還被內刊點名表揚過。
這些努力,都是爲了能夠晉升警長——以實現他出人頭地的志願。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儘管拿到筆試高分,可面試後上司卻認爲他性格過於自我,紀律性不足,因此拒絕讓他晉升。
第二年,徐步高再次參加遴選,筆試成績更好的他又在面試時被上司斃掉。
此後,徐步高嘗試轉崗去飛虎隊、機場特警組的嘗試,也多次失敗。
但他並未躺平放棄。
30歲那年,徐步高接連參加了三次升級考試,
其中一次筆試,更是在全部2105名參考警員中名列第二。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回有戲了。
「我年紀已不小,這次定要成功。」
面試後第二天,他興致勃勃的去查成績,
卻依然是那熟悉的「不合格」,這三個字,令他體會到難以忍受的羞辱感。
同事說之後三天,他幾乎一言不發,面色兇狠,像座「活火山」。
幾年來接二連三的打擊,令他終於開始懷疑人生:
「步高步高,一步都難高,當這警察還有什麼意思?」
屋漏偏逢連夜雨,徐步高畢生積蓄投資的一處房產,也價格跳水,這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念成魔。
從此之後,徐步高開始徹底放飛自我……
他的行爲,越來越詭異,越來越令人不能理解。
07
過去和妻子感情一直很好的徐步高,忽然開始公然出軌,包二奶,甚至不避諱同事、朋友的目光。
和情婦勾搭的日子裏,這個曾經兢兢業業的警察多次在當值時「失聯」,就連上司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鬼混。
不僅翫忽職守,他還公然挑釁警隊秩序,比如單日開出誇張的30張違規罰單,比如以警察身份恐嚇威脅商鋪老闆等等。
甚至有人傳言他涉嫌勾搭賭博集團,這些流言蜚語傳進大家耳裏,更是對他沒有了好印象。
2000年,上級給徐步高放了長假,想讓他散散心,改變下心態。
藉此機會,徐步高來到內地旅遊,重返故土。
他在北京偶遇了一位河南探險家李靖。倆人一見如故,聊起彼此人生,
李靖的故事令他覺得非常新奇,也打開了他的視野。
隨後,李靖主動邀請徐步高和自己一起騎着越野摩托,從北京開到寧夏,去參加「中國銀川國際摩托節」。
於是,一位民間探險家,和一位香港警察,組成了拍檔,從華北平原馳騁到了黃土高坡……
抵達銀川后,得知大賽已經結束,雖抱憾未能參賽,
然而主辦方卻很欣賞二人——賽會主席陳鋒親自接待他倆,不但設席三天款待,還安排報社採訪徐步高。
臨別時,陳鋒還贈送給他一件帥氣的紅色風衣,這是賽會嘉賓纔有的紀念品。
這一個月的經歷,着實令徐步高別開生面,心情大好。
可是回到香港後,都市森林的壓抑感再度撲面而來,目睹警隊的種種官僚作風,徐步高的情緒又down到了極點。
某天被上司訓話後,徐步高悶悶不樂。
中午在警署餐廳喫飯時,他突然站起,放聲高唱起中國國歌,似乎想借此抗議命運不公。
或許此刻,他便已經在預謀後面的殺人計劃,但作案的對象卻一直懸而未決。
可以看得出,徐步高有強烈的意圖想要報復,但又不知道該找誰下手。
在案件調查中,警方于徐步高住所的儲物櫃內,發現兩本日記及一份綠色文件夾,顯示他曾經跟蹤多名香港高官,包括當時的行政長官董建華、立法會議員黃宜弘等等。
不但記錄了他們的住址,還跟蹤了他們的用車記錄。
警方推測,
徐步高自認是制度的受害者
,01年初次作案,只是爲了搶奪警槍來羞辱警隊。但初次殺人後,便逐步嗜血,遇到工作中的不順,便盤算着要殺人來報復。
也有專家認爲,
徐步高始終未能融入香港社會
,內心有着強烈的疏離感,而他狹隘的性格,又讓他一步步墮落。
比如,香港城市大學副教授,知名犯罪心理學家黃成榮,就分析了徐步高一步步墮落成「魔警」的過程,他說道:
「對於普通人來說,要求上進、追求晉升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一般人在失敗後,在抱怨領導的同時,也會更多地反省自己,然後再繼續努力。」
「
但徐步高不是這樣,他缺少反省精神,而是將自己的失敗歸咎於社會,歸咎於警隊對他的不公。
」
黃成榮認爲,徐步高這麼多年來的不停失敗,不停累積怨恨,令他一直無法排解,最終走上邪路。
「他改不了,因爲這是他性格決定的。」
至於香港坊間,
最大的猜測還是認爲徐步高存在精神問題,可能患有分裂性人格障礙,
正是內心的「魔障」,讓他化身「魔警」。
不論如何,從徐步高留下的言行記錄來看,他確實孤獨、迷茫;卻又偏激、渴望暴力。
這些特質,在他生前留下的文字中,都一覽無餘——他的牀頭,貼着這樣的句子:
「活着,我該做什麼?
我生活的意義是什麼?
和平、安逸只會造成停頓,
衝突及對抗、戰爭纔有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