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關於奶奶的事。

2023/04/03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今天家族祭祀,祭拜爺爺奶奶,還有大伯和爸爸。我沒真的見過爺爺,只看過照片,關於爺爺的事,我大部份都是從奶奶和爸爸大伯那兒聽來的,所以我對爺奶輩的感情,幾乎是建築在奶奶身上。
小時,爸爸在台北城市山林購置家屋之後,奶奶常會來跟我們住,一住就是三、五個月或半年,奶奶跟爸爸一樣,都是很好的人。對待人事物,奶奶擁有一種鄉村人純樸的柔軟與執著。我自小看著,浸淫於中,年深月久,於是養成性格裡自然而有的莫名堅持。
我總是記得,奶奶說得很標準的噶瑪蘭地方閩語,有一種軟揚的聲調與尾音。而她的眼神,像極了逆流而上的鮭,在爺爺過世後,背負眾多家族承啟的心思與責任;在歲月湍流的同時,刻劃了她做為一個老人情感的深刻與細膩。
去年,爸爸家族祖厝改建,堂哥曾帶我回去看舊時祖厝,那是一座有著三進院落的完整四合院,雖然有些地方破敗老舊,但卻非常的大,據說以前家族親戚大都鄰近而居,因而形成好幾個三合院、四合院相鄰的聚落,不只過年過節人多,日常起居亦是熱鬧非凡,尤其農忙的時候,大家都是齊心合力的在田裡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我一直都很喜歡老式建築蘊藏的人情味,很小的時候,跟著爸爸媽媽歸鄉,我也曾在那座四合院住過幾次,那時只要走出最外圍的那座宅門,路兩旁都是水田和青葱園,全是家族親戚們的農地。
我真的還記得兒時春夏的夜晚,跟著奶奶去看火金姑,一步出宅門,水田上就是漫天的螢火。堂哥姐們都會用透明塑膠袋對空一撈,再用紅色邦提圈纏結,滿袋的螢光,就像提著一個個小燈籠似的那般,我第一次見著覺得有趣,就滿心歡喜的提著回去吊掛在床頭。
早晨一到,一看火金姑不見了,我還以為是夢。原來奶奶在我睡著後,就把那袋火金姑拿到外頭放走,讓它們回到它們的世界。我才知道,堂哥姐們也是被奶奶教育過的,他們常常就是抓住一瞬螢光,擁有短暫它們的美麗之後,再讓它們回歸自然,那就是鄉間孩童的一種戲耍。
奶奶告訴我說,咱嗯厚歐拎阿兄阿季,世間萬物攏有靈,咱要存好心,嗯厚傷害。(奶奶說的閩南語意思是,我們不要學妳堂哥堂姐,世間萬物皆有靈,我們要存好心,善待一切)。此後,我這個來自城市山林的土包子,就再也不曾抓過火金姑,連用塑膠袋對空一撈都覺不好。
奶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沒唸過什麼書,長在農村,但她的人生卻充滿了溫柔與智慧。我永遠記得奶奶要離開的那一年,跟我們說過很多話,我用自己的語言將它寫了下來,她要我們不要過度悲傷,還說一切都是生命最好的安排。
像奶奶說的一樣。我們一直一直的在長大,認識一些人,經歷一些事,有的留下,有的離開。微妙的是,離開不代表著告別,你會記得很久以前的遭遇,和別人交換的故事,領悟不同的悲傷與快樂,從而再回頭低迴自己,你看見所有的美麗與不堪,每一件都將無與倫比。
你知道,今天是我奶奶的忌日,她已經離開十七年了。
二〇二三.〇四〇二。
二〇二一年六月曾上過爸爸家鄉地方報導的舊時祖厝照片集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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