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輕鳴

很高興這次能入刊皇冠雜誌，在這清明時節裡，用文字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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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椅錯落在三合院所包覆的空地，彷彿投入家人的懷抱並環環相扣，遙想坐在椅子上的童年時期，腳還懸空著，偷偷聽著阿公阿嬤與姑姑們講古，聊著爸爸兒時的趣事，聊著隔壁鄰居又嫁娶。而我腳晃呀晃，就晃出了滿天星斗，直至涼風徐來，用圍爐火鍋的焰火沾點仙女棒，在天際中畫一個圈，才成為鎮日的句點。

婦女的汗水渲染廚房的喧鬧，三合院是溫暖手掌也是無形框架，直到長大了之後才恍悟那亙古的思想就在咫尺，好幾次在三合院中吶喊：「滋潤你粗糙的雙手吧！還是說...擁有粗糙的雙手，才是愛家的證據？」

洗碗的妳們彎著腰，我與三合院從每週例行轉化成每逢佳節的橋墩就此搭建，交錯著幼時的熟悉與成長的陌生、擁有也失去著的時光都盡收院裡。看著圍爐火鍋飄散的白煙，水蒸氣的凝散，是不是大雨前兆？

都市的繁雜與匆忙沒有使根深蒂固依存的民間信仰褪色。

兒時通往廟宇的道路上，都乘著阿公的小摩托，以往沈穩的行徑過程，如今因為阿公腳患了風濕，在後座有時需要借用核心和臀部的力量刻意平衡，並故作鎮定，怕歲月流逝的行為浮現在屬於彼此的短暫時空，最後抵達廟宇前是我用腳稍稍扶地才有辦法安穩的停在門口。

：「天公爐插三支香，中庭插三支香，這尊是南海佛祖，這尊是……。」這些介紹的頻率越來越高，同樣的話語不斷重複著，阿公好像不那麼清楚哪些話曾經說過，明明是那麼珍貴的信仰文化解說卻雜陳了些恐懼，每支香上的煙絲，都是一個個祈願的語言。但香燃了，終究會化成煙灰。只願那在光暈中飄散的一縷能讓時間倒退或慢下時間。

從佳里區離開，路上雨水總往眼睛鑽，提醒我眼睛已然乾澀許久，此時眼框被打紅了。

獨當一面是我書桌右前方便條紙上的字，那是離開當初離開三合院後所貼的座右銘，因為害怕自己做不到，所以死命用鮮豔的顏色服貼，好讓他飄逸在風頭時，能讓我察覺未竟事宜。長大了之後，被指引的感受少了很多，所以和自己玩了一個遊戲，假想音樂裡的作詞者，是我今日的導覽，想來場音樂所帶領的旅行，歌詞，就是我的方向。播放軟體的清單，裡頭有一首〈認真地老去〉，有一段詞唱道：「別錯過日落和夕陽，不論在哪裡呀！來不及認真的年輕過，就認真地老去。」駐足在紅綠燈下的我，抬頭看到將軍漁港的路標，二話不說隨之指引。

被指引的感覺真好，隨著路旁太陽映照著自己的影子，自己陪伴自己到了目的地，夕陽沒有等我，所以踩踩沙灘的鋁罐子，把海浪叫醒，很奇特阿，一直渴望著清明能下的雨，卻在今日融著淚水奔向海洋，原來水循環的媒介是我的眼淚，而循環的目的地是我的傷口，不知道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但沙灘上還留有太陽的餘溫，我想，眼淚本身就是一種安慰。清明時節輕輕低鳴。

＃文學創作 ＃清明節 ＃莊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