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創業投資公司上班。公司的投資重點在生物科技,但也涉獵軟體開發。
那天,經理拿了一封邀請函給我說:
「這家公司,我們三年前開始認股,現在已是前十大股東。預計明年IPO(註)。今天下午他們有一個新產品發表會,你和Grace 隨李總去捧個人場,也認識幾個key persons 。」
我打開邀請函,赫然發現張威的名字。他是這場新品發表會的主講人。邀請函上有一張張威的照片,還有簡介: 新產品開發主持人。
我怕張威認出我,影響他的演講。除了口罩,眼鏡,還戴了頂帽子,並坐在最後一排。這場新產品說明會,除了財經媒體的記者外,邀請函發的並不多,會場來賓稀稀落落。
張威穿著polo衫,牛仔褲,科技人的打扮。幾年不見,他似乎老了許多。算算也還不到三十歲,但已有中年體態。研發工作,果然不是人做的。
我坐在那,發現自己情緒異常平靜。講台上的張威,有一種群眾魅力。這個人,我曾經那麼熟悉,現在,又感覺相當陌生。這三年來對他的憤怒,似乎忘了帶來。十七歲時,仰望他,崇拜他的感覺,又油然而生。
他講解新產品的研發過程和未來在AI的運用。口齒清晰,簡單扼要。我所認識的那個聰明,反應快,自信滿滿的張威,又出現在眼前。
張威長的雖高,但不算帥。他的迷人處,總是在聽他講話後。高中時,他吊兒郎當,放蕩不拘,每每挑戰校規,最令老師頭疼。但因功課好,還是得到特別的寬容。他的數學,物理特別厲害,對電子計算機理論的了解,更是連老師都佩服。
Q&A開始,有個記者問: 「你是在甚麼情況下,開始構思這個運用,花了多少時間,才得到公司的認可,並投入資金做真正的研發?」
「謝謝你問這個問題。我的這個想法,早在唸大學時就成形,大學四年,我幾乎花二分之一的時間去探討這個運用商業化的可能。。。。」
這是張威最喜歡的話題。談到他的構想,他可以滔滔不絕,講一個鐘頭,甚至半天。
張威從小父母離異,和父親的新家庭住一起。總是利用乖張的行為來引起父親的注意,包括刺青,穿耳洞,留長髮,逃學。上高中後,囂張的行徑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成功慾望。
當他決定一個目標,他總能達到。大學聯考,考上第一志願,是最令人嘖嘖稱奇的例子。
和我在一起時,他常說,這個社會,只有成功的人,才能活的舒坦。他成功的定義除了名氣和財富,也是一種令人羨慕的生活型態,包括上流社會的人脈交流,門檻很高的俱樂部和極盡豪奢的豪宅,豪車和精緻飲食。
我們交往六年,高中兩年,大學四年。高中時,是純純的愛,我崇拜他功課好有見識。他喜歡我,因為我漂亮,冷漠,家世好。但即使在那時,我也已感覺到,我在他心中的分量,遠遠不及他對事業成功的渴望。
大學四年,幸好我是在府城。沒有辦法和他的程式爭寵。他日以繼夜,花大把大把時間在電腦前。
我回台北時,他會帶我去見他的老師,朋友和潛在合作夥伴。我好像是他的獎盃。他到處介紹,我是醫院院長的掌上明珠。雖然,父親從來就不認可,他是我男朋友這件事。
說明會結束,張威走下講台,竟朝著我走來。
「小倩,好久不見,謝謝你來。」
我摸摸臉上的口罩,眼鏡和帽子,都還在啊。
「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六年的男朋友,做假的 ? 你忘了,只看背影,我就知道是你。說明會開始,我就認出來了。給我半個小時,我們在樓下咖啡廳聊聊?」
這是張威的風格,總是給我下指令。這幾年,我堅持不和他接觸,因為我知道,他總有辦法,讓我最後同意他的說法。現在,我也想知道,四年後,我的心要怎麼走。
「好啊,一會兒見。」
待續
2023/4/16
註 : IPO ( Initial Public Offering )初次公開發行,是公司上市,上櫃前的必要步驟。
另,"背叛"最後一回,將於5/8 (一)出刊,期待您的閱讀和回饋。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