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裡,遇到你。
---徐志摩*
車子緩緩駛向陽明山。車上放的音樂是舒伯特的小夜曲。這是溫禾最喜歡的鋼琴曲子。溫禾暗自開心,原來兩人對古典音樂的品味是相近的。
「謝謝你這幾個月來的協助。我在職場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感覺過,可以如此完全的信任,依賴一位同事。」
溫禾注意到他稱她為同事,而不是秘書。
「我雖然事業算是成功,但家庭生活卻是一敗塗地。」
當老闆想和你交心,這意味著什麼? 溫禾發現自己心跳加快,又想逃離,這是她尚未想進入的領域,雖然面對的,是一個自己早有遐想的人。
劉總把音樂的聲量轉小,似要進入很重要的話題。他雙手緊握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以他那具磁性男低音的聲音說 :
「我太太是蘇州美女。當年我被她美貌吸引,雖明知,她求的是綠卡,仍然在認識一個月後,就和她結婚。」
車上的冷氣,讓溫禾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三十六歲的溫禾,雖稱不上情場老手,但也談過幾場戀愛。接下來的內容,她似乎可以預測。
「我們的女兒誕生時,她也拿到綠卡了。剛開始,因為有baby可忙,我們的婚姻生活尚稱圓滿。但漸漸的,因為我工作忙碌,而她生性外向好客,交友廣闊,我們的距離就愈來愈遠。」
「實際上,在回台前,我們已經形同陌人,分居三年了。」
溫禾不知,在這樣的時刻,她應該說些什麼。他們雖才認識半年,但天天一起工作超過八個小時,一起突破幾個工作執行的障礙,早已是親密戰友。
此時,溫禾對傑森劉的崇拜和迷戀,已進入一種不可控的瘋狂。她會反覆咀嚼,他的眼神,他的言行。她像一個癮君子,要限制自己每天可以思念他的次數。上班對她而言,不再只是工作。她有時會因為他的一句讚詞,開心一整天。
但他為什麼要說這些? 溫禾發現自己心跳加快,思緒一片紊亂。
「是不是這樣的解釋,他已婚的身分就可以得到原諒,他就再一次拿到門票,可以重新追求愛情?」溫禾在心裡自問。
可悲的是,溫禾發現自己的心,願意相信他,已經同情他。溫禾不由自主地張嘴問:
「既然形同陌人,為什麼不離婚?」
「她知道我手上有很多公司承諾的股票,她不會輕易放棄這筆財富。另外,女兒還小,我不希望她在破碎的家庭長大。」
車子停靠在一個觀景台。兩人站在山坡上,大台北萬家燈火的美景,頓時映入眼簾。
迷人的夜色,微涼的秋風,一位早已傾心,事業有成,溫柔的男伴。溫禾忘了自己是如何從清醒變成微醺,然後從微醺到徹底醉了。
溫禾和劉總的戀愛談得很謹慎。
在辦公室裡,兩人言談舉止,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曖昧。在台灣,兩人會相約在南部的民宿,分別開車和搭高鐵前往。一起共度周末。
劉總國外開會時,溫禾會請休假,兩人在國外會合。香港和東京是兩人最喜歡的城市。飛行時間不長,但得到無人認識的自由和放鬆。
在公司,溫禾得到充分的信任和授權。她得以親身參與高層的決策過程,得以接觸科技界,最頂尖的菁英,對企業發展的規劃,對世界未來的想法。她的視野和經歷從此更上一層樓。
溫禾檢視劉總的外在形象: 精明,嚴肅,高EQ,且潔身自愛。雖然妻小不在身邊,不和女同事嘻笑怒罵,完全沒有緋聞。
她想起小時候聽說的事。那時台商到大陸的很多,被視為肥羊,有外遇,或另組家庭占很大比例。那時流行一句話,「台商十個有九個有外遇,而那第十個,只是打死不承認罷了。」
她常自問,劉總對自己,是愛情嗎?
即使兩人私下相處,傑森劉從不會說,『你真是我的知音』,『我們同頻共振』,『我們就是靈魂伴侶』等甜言蜜語。當然他更沒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等戀人用語。
但他有他的溫柔。
兩人在民宿相處,沒人能看出,他們有老闆和秘書的關係。在國外,他提行李,他買票,他點餐,他計畫兩人行程。他寵她的樣子,像是結褵多年的恩愛夫妻。
兩人就以這個模式,度過了三年。
對溫禾,這是一場不顧一切,不計後果,隨自己心意,對愛情的追求。
明天是什麼?
怎麼說都抵不過今天的幸福。
對於明天,劉總倒曾說過:,
「 等公司把股票都過戶給我,我就回美國辦離婚。然後我們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待續
註*: 徐志摩(1897—1931),浙江海寧人,中國著名的新月派現代詩人,散文家。徐志摩倡導新詩格律,對中國新詩貢獻良多。著作: 再別康橋、 志摩的詩、 徐志摩詩、 我所知道的康橋、 人間四月天, 等 維基百科
2024.1.1 初稿
2024.5.30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