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會之歌-〈東京砂漠〉
東京都會之歌-〈東京砂漠〉
以首都東京為中心的都會區，也稱東京圈或東京都市圈，整個首都圈的人口數達3800萬，是目前全球規模最大的都會區，其GDP也位列全球第一。旅居沖繩的詹達能醫師年輕時曾經在東京執業多年，而他的兩位子女目前也在東京求學生活。繼日前詹醫師向我推薦介紹了一首非常具代表性的沖繩島唄〈芭蕉布〉後，他再推薦了一首代表東京的名曲，就是內山田洋與酷五(Cool Five)樂團於1976年5月10日發行的第28張單曲〈東京砂漠〉，由内山田洋作曲，吉田旺作詞，主唱為前川清。
空が哭いてる 煤け汚されて兀自哭泣的天空 被霧霾污染人はやさしさを どこに棄ててきたの人間的溫情 不知遺落在何處だけどわたしは 好きよこの都会が但是我依然 喜歡這座城市肩を寄せあえる あなた...あなたがいる因為有與我 相依偎的你あなたの傍で あゝ暮らせるならば只要能跟你 生活在一起つらくはないわ この東京砂漠就不會感到痛苦 在這東京砂漠あなたがいれば あゝうつむかないで只要有你在 就不會沮喪歩いて行ける この東京砂漠繼續前行 在這東京砂漠
ビルの谷間の 川は流れない大廈之間的河流 沒有流水人の波だけが 黒く流れて行く只有黑壓壓的 人潮在流動あなた...あなたに めぐり逢うまでは在與你邂逅之前そうよこの都会を 逃げていきたかった是的我曾想 逃離這座城市あなたの愛に あゝつかまりながら如今緊緊依偎在你的愛しあわせなのよ この東京砂漠深感幸福 在這東京砂漠あなたがいれば あヽあなたがいれば只要有你在 只要有你在陽はまた昇る この東京砂漠旭日照樣東昇 在這東京砂漠
歌詞中譯：詹達能
首先感謝詹達能醫師花了許時間將此歌譯為中文，為此詹醫師與夫人還特別字斟句酌的談起日文裡用字遣詞的深層意思與細微差異(二ュアンス)。中文裡的沙跟砂有所分別，沙漠是用沙，但日文裡則只用砂。"やさしさ"(優しさ)是名詞，"やさしい"是形容詞。意為溫柔，也有親切，心地善良之意，此處則譯為溫情似乎更貼近原意。這個有點像可愛(かわいい)，可指小孩的可愛、東西的可愛、女人的可愛，甚至老教授的一些小動作女學生都可以說他很"かわいい"。在中文說大人很可愛，則可能是形容其很幼稚。日本常用"谷間"來形容一些有凹陷的地方，從高空俯視大廈間的街道宛若河流，卻沒有水在流動，只有黑壓壓川流不息的人潮。日語"黒い"是名詞，"黒く"是副詞，原意是黑壓壓地流過去，凸顯其動態的強烈對比。詹醫師與夫人還以日本演歌主要是在唱女人心的視角，剖析〈東京砂漠〉這首歌曲最經典的段落"あなたの愛に あゝつかまりながら"。
"ながら"是邊的意思，整句直譯是：邊抓住你的愛，或邊抓緊你的愛。再以「著」代替「邊」，成為「緊抓著你的愛」。整曲都一貫地在述說女人心，如譯為「你的愛 卻緊緊抓住了我」就大錯特錯了。
"つかまる"有被抓到被逮捕(捕まる)的意思，掴まる：緊抓著一個東西，例如在河流遇難緊抓著樹枝而不至於被流走這種感覺，所以若翻成被你的愛逮到，會扭曲整首歌的意思，意思應為緊抓著你的愛。因為這個"つかまりながら"好比是在逆境中緊抓的一個可以救命的東西，或者是情侶在街上走，女人緊緊用雙手抓住男人的手臂依偎著他，這種情景才是女人心，也是這首曲子的最精華之處。主語是女的，而不是男的，因此潤譯為「如今緊緊依偎在你的愛」。
詹醫師接著指出這首曲子有兩個主題：一是東京的情景：空氣污染，黑壓壓的人潮，令人想逃離的無情。作詞者吉田很厲害，只用這幾句就精準描繪了東京的意象。另一個主題是愛情的力量，竟然讓一個一直想逃離這個城市的女人，打消失了念頭，甚至還喜歡上了這座城市。(或許不只愛情，對於心中滿懷期望或夢想而來到此地的年輕人，也是如此。我的兩個小孩就在東京)。此曲裡，幾乎都是在描寫女人心。也就是說情感描述的焦點幾乎都是在於女方。並且以情感的輕重程度而言女方應是100 ％的愛，而男方的情感程度卻沒有仔細描寫，所以只能各自感受。這種曲子才真具有藝術價值。如果翻譯成你(男方)的愛緊緊地抓住了我(女方)，使我變得不想逃離這座城市，那麼這首曲子最為經典的情感的焦點就變得模糊了。焦點就突然轉移到男方上，並表示男方的情感程度為100％，那麼這首曲子將難免降低它的藝術價值了。
詹醫師眼中的東京
〈東京砂漠〉描寫都會人的寂寞與疏離，人們生活在步伐快速車水馬龍的街道，穿梭在擁擠冰冷的水泥叢林。森林喻指城市的鋼筋水泥大廈，而我們都是住在都市叢林裡的動物，在都市水泥圍牆的層層隔離下，導致人們逐漸喪失了自然的連結，除了金錢之外，唯一能凝聚這座城市的元素，就只有愛了。曾在東京生活多年的詹醫師，是這樣描繪他眼中的東京：東京人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電車，交通網相當發達，人們上下班要換電車而拼命地走，就像〈東京砂漠〉中所描述的一樣。國民性一般來講有一點互不相干的感覺，有點冷漠無情的樣子。在電車裡面不能講電話，只要咳嗽一下，大家就會同時瞄你一眼，看你有沒有戴口罩。記得有一天早上有鄰居來敲門，說我在垃圾袋裡面丟了一些當天不該丟的東西。他們會打開來查的。或許這種無言的互相牽制，提昇了日本的文化道德水平，日語叫民度。但是，一般來講大家非常親切的。記得我去東京大學小兒科醫局的第一天，他們要我發表一下我的志願理由，之後讓我迴避，大家進行表決，幸好全體一致同意了我入局。令我感動的是，確定之後馬上就有一群同期的醫師圍繞著我表示歡迎，並幫我安排如何確保收入。當時在大學病院的收入相當低，必須要去外面賺外快，例如公司的健康檢查或值班等等兼差來確保生活費無虞。醫局的同事都相當親切謙虛，讓我完全沒有感覺到絲毫高材生們的驕傲，這讓最讓我感到意外和驚訝的。當時忙著工作很少出去玩，所以沒什麼感受到東京的優點，但是感覺上就是跟〈東京砂漠〉這首曲子一樣，繁華有致，看似無情也有情。這首歌曲的一字一句深深打動我心，可惜當時沒有情人，我是待在東京的最後一年才跟我太太來往的。最近到東京去探視讀大學的孩子，再次感覺到東京很熱鬧很美，真得很不錯，如果能在那裡養老，或許也是一種享受。
創作背景
〈東京砂漠〉一曲是1976年內山田洋為了製作紀念專輯而先作了曲子後，再請吉田旺以東京為主題來填詞。此主題令吉田煩惱了一個多月，忽然想到年輕時和北九州的的國中校花同學在新宿重逢時的一段經歷。本來想當一位畫家而來到東京，但卻夢碎，無可奈何地選擇了當設計師的吉田，有一次在歌舞伎町喝了一點酒後，在摩登爵士咖啡廳前等計程車時，偶然碰到曾經有交往過的這位校花，當年美麗聰慧的純真面貌已然消逝，她眼神閃爍似乎刻意要迴避他，然後悄悄地消失在人群中。校花如此的身影讓吉田心酸。心想，她也許過得很辛苦，若她身邊有情人相伴應該會幸福得多，這讓吉田感到更加心疼無奈。吉田把她的遭遇跟自己的遭遇重疊在一起，將在都會艱難謀生讓人便得無情的感受灌注到歌詞裡，並以1964年的東京大旱災時所誕生的東京砂漠這語詞作為主題。
只要有你(情人)在…，反覆了好幾次的這段歌詞，前川清以其富有韌性的歌聲，貼切地詮釋了這首歌。情感歌謠(ムード歌謡)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在日本特有的流行音樂形式，誕生於1950年代後半期，曲調上無法算是演歌，不如說是加入了拉丁、夏威夷、爵士等西洋音樂的要素，並能浮現出成人氣氛的作品。例如，法蘭克永井、石原裕次郎的作品等。但是，實際上要明確區分情感歌謠和演歌是頗為困難的。東京是日本最繁華的地區，華麗的城市裡交織著男歡女愛，但在1970年代因人口過剩、能源危機與尼克森衝擊(Nixon shock)導致經濟停滯，造成表演情感歌謠的歌舞廳和夜總會逐漸萎縮，情感歌謠也逐漸沒落。〈東京砂漠〉這首歌曲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中問世的，見證了從魅力之城轉變為冷酷之城的東京形象。
前川清
1948年出生的前川清(まえかわ きよし)是日本最受歡迎的演歌男歌手，20歲的時候在夜總會駐唱，被著名的音樂人小林正樹相中，邀請他加入日後紅遍日本的內山田洋與酷五(Cool Five)樂團擔任主唱，並且受邀象徵日本藝人榮耀的NHK紅白歌唱大賽唱29次，在酷五樂團的時期11次，39歲單飛之後於1991年至2008年連續18年參加NHK紅白歌合戰。為追悼2006年去世的內山田洋，前川清重組酷五樂團連續三年參加紅白歌合戰演出。內山田洋與酷五樂團成員有吉他手內山田洋(うちやまだ ひろし)、主唱前川清(まえかわ きよし)、鍵盤手宮本悅朗(みやもと えつろう)、貝斯手小林正樹(こばやし まさき)、薩克斯風手岩城茂美(いわき しげみ)、鼓手森本繁(もりもと しげる)。
最後請欣賞前川清與渡邊香津美(Kazumi Watanabe)共同演繹的〈東京砂漠〉，渡邊香津美的爵士藍調吉他伴奏賦予〈東京砂漠〉這首歌全新的面貌，是我最喜歡的版本。
渡邊香津美1953年出生於東京澀谷，1971年出道發表首張專輯《Infinite》，被讚譽為17歲的吉他天才出現。1979年，與坂本龍一等一流音樂人組成KYLYN並錄製專輯與巡演。以客席吉他手身份參加由坂本龍一、高橋幸宏、細野晴臣組成的YMO世界巡迴，打響國際知名度。1980年錄製《To Chi Ka》專輯，奠定(Jazz Fusion)的指標性地位。1983年起陸續發表《Mobo》系列專輯，確立日本頂級吉他大師的地位。
〈東京砂漠〉廣告篇
1986年至1991年間為日本的泡沫經濟時代，直徑(ダイア)建設株式會社卻逆向推出了一則以〈東京砂漠〉為配樂的廣告，一群別著黑色領帶的男人於夜晚時分在西新宿燈火通明的高級辦大廈頂樓球場上打籃球，伴隨著「只要有你在 就不會沮喪/繼續前行 在這東京砂漠」的歌聲，這景象著實讓人難以忘懷，不僅大大提高了公司的知名度，也讓旗下的迪亞宮庭(Dia Palace)系列建案，大為暢銷。2008年12月，直徑(ダイア)建設株式會社申請破產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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