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劇.共犯者
再過2個月又2天,冬川美崎(淺野溫子 飾)就逃過15年法律追溯期。她殺了她的同事兼唯一的知心好友紗江,沒被逮到。14年10個月,在老刑警的鷹眼下,若無其事在原銀行担任會計課長,準時上下班,不交際,不戀愛,從沒吃過一餐好東西,也從不招搖打扮,深居簡出像個苦行僧過著不張揚的日子,連住在隔壁暗戀她的漫畫家小林(吹越滿 飾)也老是吃閉門羹。
眼看時間就這樣安然渡過了。
卻在此時,美崎家突然被陌生男子(三上博史 飾)秘密侵入:他知道15年前她做過什麼,一清二楚,什麼都知道。這個入侵者是誰?紗江的男友?來報復的?要恐嚇她?是誰派的偵探?還是她百密一疏,被什麼人抓到把柄?他到底想幹嘛?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的心。」
開什麼玩笑!這個人吃定她不能報警,大刺刺的來來去去,攪亂她過去積累的淡定,更離譜的是,他把她剩下的2個月全打亂了:他殺了那個老是遲到又不聽話的女職員小田,棄屍時順便幹掉目擊者,目擊者沒死乾脆潛入醫院再幹一次‘附上一條警察的命......
事情夠大條了吧!如滾雪球般胡攪蠻纏,把美崎嚇壞了:「你到底是誰?」
「全世界只有我一個,是你的共犯者。」
三上博史飾演這位自稱「植真人」的共犯者,很有史蒂芬金「牠」的戰慄感。冷笑時不寒而慄的嘴角,邪惡的挑眉,幾盡瘋狂的笑,翻臉像翻書的性格加了點無賴與孩子氣,時而冷酷,時而驕縱,是個不可控又甩不掉的麻煩人物。可是,冬川美崎著迷了,因為他告訴她:「你才是被害者,你只不過是拿回應得的,你有資格吃好用好穿的漂亮,你有幸福的權利。」
別誤會喔!這不是什麼第六感生死戀,重點也不在那個緝而不捨的老刑警如何追兇15年。這部戲擁有一看再看的魅力,全在這兩個人看似理所當然的緣起,最後竟得出那樣的緣滅......
真人就是美崎,美崎就是真人。植真人代表冬川美崎本我的現身。
難度很大,我覺得。
一個兇手壓抑快15年後人格分裂的故事,通常會採一人分飾兩角來處理。但它卻用了三上博史,男性,來詮釋冬川美崎柔弱外表下「本能的力量」。真人是冬川美崎原始的慾望,不受道德約束的孩子,支配飢、渴、性的唯樂,是自我長久壓抑下分裂出來的「本來的我」,外顯的行徑:放肆不拘,和現實裡的冬川美崎性格截然不同。
整個戲既要讓誤人以為真人就是真人,又要讓人有跡可尋:真人其實是美崎,於是就需要鋪陳很多細節和伏筆,比方說:
- 美崎與真人的服裝,多數是同款的黑灰白對比色互搭,意在創造錯覺。
- 兩人交談時,經常取半張臉入鏡,暗示美崎和真是一體兩面的關係。
- 緊張時兩人都有咬手指的習慣。
- 真人拿手提包的姿勢,明顯是女性慣用的手法。
- 服務生總是帶著不解,再次向冬川確認「是點二杯咖啡嗎?」
- 紗江的忌日,真人出現在墓前,被提及:「只有你和我還有兇手會記得。」
- 單身女子公寓,找不到一絲男人存在的証明。
- 老刑警,偷窺的鄰居希,漫畫家小林......旁觀者老是對真人的存在視而不見;或產生眼前是美崎的錯覺。
諸如此類。每次冬川美崎與植真人出現,便透過鏡位、服裝、動作、神情暗示:這是本我和自我的對話。而旁人本應撞見植真人的場景,也利用借位和絕妙的剪接把時間錯置、拼湊、重組,合理又巧妙的處理了真人若有似無的存在感。就算在不明所以下看戲,仍會被這兩人的危險關係所牽引,揣測:這個神出鬼沒的共犯者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會在此時現身,一付要「代替月亮懲罰妳」?難道他真是紗江死去的男友,陰魂不散,來亂的?
真人出現後的冬川美崎也很值得觀察。
原本不張揚的人,生活習慣突然不同以往:日常買的用品變多了,晚餐從簡單的超商便當改買兩人份食物,開始放縱點愛吃的甜點,選購較貴的牛肉,留意櫥窗裡的漂亮衣服,有戀愛的fu了,會期待打開門家裡有人的感覺,說話口吻變強,性格明顯變悍,經常失神或自言自語。這些轉變在旁人眼裡卻是:冬川美崎最近的混亂,是否跟小田的死有關呢?
果真應驗了那句話「最大的敵人是自已」。
心魔既出,而且還是無影無蹤的佛地魔,抓也抓不住。同一家銀行接二連三死了人,關係人為掩飾罪行,反倒教死寂15年的真相浮動了。當冬川美崎數著數到只剩4天的D-Day,其實也正意味著自已即將迎接毁滅的末日。
「再過4天,是我扼殺時間,還是時間謀殺了我?!我是該在只剩的那一天等待慶祝的時刻?還是,我自己走向警察,接受被審判?」會這麼說,冬川美崎肯定有過很深的罪惡,否則,也不會那樣對待自已,14年又10個月如一日!只是,那個不受道德約束的植真人卻如此詭辯:
「有條河流,河上有一座橋,你站在橋上靜靜看著流水,這時,你會變得很不明白:河水在流,還是已經停止?河水支撐著橋?還是站在橋上的你?什麼東西在停止?什麼東西在流動?什麼是主動?什麼是被動?什麼是溫情?什麼是殘酷?這世上沒有唯一的解釋,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愛情也有很多條件,再過4天,我們會一起生活,你的愛讓我生存,我的愛一直支持你,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完全只為你著想。一個人比兩個人更享受人生。」
分裂出來的戀人,教美崎自私冷酷的惡人。
人不管怎麼克制慾望,壓抑自我,一旦超出能忍受的程度就要出問題了。通常,愈是乖乖牌,愈能出乎意料的脫序。好比暗戀美崎的漫畫家小林,一個宅男怪咖,便是我們想也想不到的隱藏版共犯,和美崎的上司中尾早有熟識,是中尾安在美崎身邊的監視者,更是他五鬼搬運銀行帳目的人頭戶。
原來。這是一起涉及銀行行員自盗的案外案,塔山紗江因揚言揭發而慘遭滅口。這批自盗的罪犯好不容易熬過14年10個月,明明就快all趴了......說鬆懈也好,說壓力破表也罷,末了還是不敵私慾和貪婪,落得一個非傷即死的局。能出演這樣的心理戲,淺野溫子和三上博史精湛的演技是沒話說的,但連戲裡的B咖也全是一等一的好手,特別是飾演自盗主謀中尾是演技派的左野史郎,有著一張不用幹嘛就很變態的臉,和吹越滿所飾的小林,是本戲功不可沒的兩大陰臣。他們分別有一場驚慄戲,不論是和本尊交手,或是與分身對決,種種表現實在令人驚嘆。
那,真人和美崎後來呢?
不可說。推理劇的上乘之作,直到最後一幕都有驚出一身汗的快感。一部不令人失望的作品,總歸一句:值得自己一個人細細嚼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