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非常個人的紀錄，而非一般習知的「樂評」～ 《記2022台南市民族管絃樂團的蛻變與新聲》

初心地希望透過這樣的方式，稍稍回應一年多來恰好有機會多次走訪台南市民族管絃樂團（以下簡稱TCTO）的音樂會，一路在現場帶給我的感受與不同。

音樂現場的流轉，在指揮與樂手氣息的吐納之間，與空間迴盪與寂靜交織，傳遞到聽者的五感，這就是與音響（或串流音樂）最大的差異，再厲害發燒的設備也無法復刻，只存在那個當下。主要多集中在台南市文化中心與歸仁文化中心兩處，除了第一場，在一個我怎麼也應該不會特別跑去的新營文化中心。這期間，也有我無法出席，讓沒聽過TCTO的朋友去衝撞看看，所幸多沒回報踩雷。

我其實明白，若是純粹從一個技巧觀點評價一場音樂會，那當中的閃失，是會讓許多在場聽眾皺起眉頭，甚至心頭一凜，因為我的確稍稍會以慣常習知的「專業標準」，快速地去檢視一切，只是，接下來他們的技術即使都能過關，卻不盡然都能滿足我聽音樂會的初衷（一個舒爽解放緊繃的工作日常速效處方，順便滋養陶冶一下枯萎的靈魂），因為當你能自然地沈浸在音樂會現場的當下，已經不需要腦迴路過多的轉譯，享受那股藝術深度的能量，充分滿足。所幸，TCTO有個比我還自我要求的新團長（指揮），讓我沒有一兩次就打消耗費時間的念頭（年紀越大耐受度高了點，但也知道要避開哪些無謂的雷了），尤其第一次因獨奏與樂隊一開始沒多久就分家，讓指揮直接停下重來，那可是鐵錚錚的跟觀眾認錯呀！但接下來的幾秒，舞台上的氛圍收束，心神一定之後，一氣和成，這是新指揮與樂團的首個磨合場，算是安全過渡，不好不壞的開始。

但是我偏心的追求是，指揮與樂團間契合的高度，如同BRSO與楊頌斯（Mariss Jansons），接著是自身掌握的保留曲目，詮釋經典是挑戰與致敬，首演新作是廣拓與試煉，只是個過程，需要快速明白什麼能留什麼別留，留下的還能再怎麼站上新高度，對作品簡繁調度之間，除了最基本譜面上的記號，還得有反饋創作者問題的協調能力，然後有度第二度創作，音色的設計、力度的層次，連樂曲的留白都有所鋪陳，還能獨到地處理空間與寧靜的想像力，有韻有氣場，這些都可以等，但最重要的是持續有在進化的感覺，這將會讓我有所期待，也是最可能令人留戀忘返的，這也應該是一個職業（專業）表演團隊可以追求的藝術基調 （對，我要的真不少）。

觀察TCTO組織架構，樂團整年度的演出計劃仍受諸多因素掣肘（內部資源、公共政策等）。在當前為數仍不多的場次裡，要選用哪些曲目，指揮內心雖自然有定見，仍得考量諸多面向（如藝術家合作、口碑推廣、樂隊訓練等）並平衡選擇，又得與觀眾保持有溫度的「品味距離」，讓慣常演出的樂手們都受到激發與挑戰，這是一種需要雙向的流動與時間養成，如何選擇作曲家曲風、作品形制（獨奏、協奏、、絲竹室內樂、合奏）並調和出彩，如同產品開發後仍有良率問題，還得不斷精進打磨每次的演出，這事兒猶如刺激的探險，有劇本還不一定按你的套路走，旦看事前想要達到的程度，舞台前後全力施為。例如透過主題設定，將曲目與普羅大眾生活聯，這還得主事者費盡思量斡旋取捨，盡量精準打擊，把握每一次的機會，這一點，南市國與自身相比，著實急起直追各大職業樂團了。

時間跳到2022年十月，應該差不多快一年了，這期間這個不到30人的地方職業樂團與新任指揮的磨合，除了其基本功能與任務之外，開始有了更多的系列音樂會，有屬於台南自己的「新年音樂會」、「春之聲」，辦起了向下扎根的指揮工作坊訓練營、音樂比賽曲目示範音樂會，開始了結合在地文化的定目劇「竹夢歸人」等等，近期規劃中的「臺南市青少年國樂團」也即將成立，大手牽小手，為作育英才與藝術實踐深耕茁壯。要做的事不少，就像企業文化的轉變與建立，對所有成員都是辛苦了，從節目的策劃、與作曲家的合作、對樂團管理體系的關係，無一是憑空落下的大餅，但是顯著的改變再每一次的音樂會裡，都給到了階段性肯定的答案。音樂會不論任何形式，都要面對觀眾（市場）與樂團自身走向（藝術風格養成）。

在2022年臺南國際音樂節裡，「《怦然心動》- 我與音樂的純真對話」音樂會由臺南民族管絃樂團與臺南藝術大學民族管絃樂團合作，與三位國內知名獨奏家共同畫落一筆精彩。對我來說，這是指揮（團長）與音樂家團員們共同努力的階段成果，對台南鄉親來說，是一個逐漸茁壯且重新喚起蓬勃朝氣的樂壇新聲。儘管在這場卡司精良的音樂會裡，仍然會有著瑕疵，偶而跑個音準，但是那種整體緻密的細膩感已然開始熟成，詮釋情感的融合與對作品的深度透悉，讓樂隊發出的樂聲有了更多樣的面貌與色彩，一如化百鍊剛為繞指柔，可輕盈靈動、火熱激越，抑或壯闊波瀾、拍案驚濤。如2023年甫結束的《春之聲—大師Bravo！Ⅱ》音樂會，讓我聽到了樂團裡的音樂家，演繹出樂譜深層的藝術與風格意識，用他們原本自身的功底，奏出了「有意思」的新聲迴響，期待新的一年一次次的卓越，持續發揮。未來，沒有最好，只有更出彩。先前在我與大提琴家楊文信老師的一次閒聊中他提到，相較於楊頌斯（Mariss Jansons）領導的BRSO達到相當優異的評價，但早年他在與馬捷爾（Lorin Maazel）的工作中，也學習到了很多課題，這是藝術家自身的成長，與樂團各世代的奠基所承襲。期待樂團成員再次放送精湛的音樂，給一個再次衝台南的理由吧！

2023/5/10 GD@BN-P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