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餅

兒時的台北,對我而言是多采多姿的,雖然大環境普遍是貧困的,而小孩子的要求倒底是有限,有如巢中的小鳥,有得吃就很好了.家住在公園路火車站附近,當時館前街到許昌街地段(現希爾頓飯店)是大批違章建築,因應車站的人潮需要,整條街都是小館,印象深的是一家清真牛肉湯店,就是以白蘿卜、薑片和牛肉燉湯,清爽可口,價格不菲,沒有大人帶是不會去的.比較能自己作主的是,開封街口的貼爐燒餅,鹹的是蔥花夌形,甜的是糖油橢圓形,近年來,好像只有鹹燒餅還存活著.

小學就讀女師附小,在公園路底,母親一直好奇,路程不算長,為何總是要走好幾小時?殊不知,路經新公園我和同行的小朋友就會固定地迷航一段時間!公園路與介壽路交口右手邊只有陝西館,那是給白鬍子于右任老公公去吃飯的地方,左手邊又是一大排小吃館,是為外交部,國防部及中央黨部工作人員打牙祭用的,南北小吃應有盡有,那都是館子,與小爺們無關,一直到了氣象局對面,退伍老兵開的油餅攤才是地盤,油餅大小如披撒餅,一分八片,正反兩面皮脆黃,中間有幾層蔥麵,外酥內鬆,香氣宜人!由於物美價廉,連學校福利社也有供應,五毛錢一片,三五好友,童言童語,靠在歪脖椰子樹,大快朵頤,是我每天幸福的泉源.

畢業後,初中高中都在東區,附近卻都沒有油餅的販售,坊間各式蔥油餅紛紛問世,雖說各有千秋,時有佳作,但總是對油餅始終無法忘懷,回到原處全都拆遷改建,不復得以償願,大學時代,無意中,在3路公車底站安東街口不期而遇,狠狠地買了一整塊,回家好好享收一番,萬沒想到竟是一次訣別,再也沒見過了.小學同學見面時每次提到,都是不勝唏噓,懷念緬緬. 若干年後一次出差上海,路經交通大學附近天平路傳統市場,一時眼熟發現新大陸,俟公務完畢,驅車前往探訪,卻已人去樓不空,原來上海早餐店多借用別人店面,十點以後就收攤,空歡喜一場.

今年春假,難得老婆同意來個北京、西安、重慶、三峽、武漢、上海深度遊,形同背包一族自由行,走到哪兒算哪兒,倒也瀟灑,到了武漢黃鶴樓午餐時間,才知道那裡不是餐廳,但不遠處有美食大排檔,信步前去,果然場面很大,一時真不知如何挑選,忽然間一陣熟悉地香味撲鼻而來,沒錯!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油餅!一口下去兒時地種種,如電影倒片一般呈現眼前,太多的回憶美化了本質.老闆親切地告訴我們,正式的名稱叫「北京千層餅」是溫水燙麵做的,除了蔥、鹽外,灑些白胡椒增加口感,下鍋前再沾點芝麻,要香脆就用豬油煎,老婆細心的記下了要點,自信能有八分把握,我已神往回美後油餅上桌時,一群饞鬼的醜態,而我兒時的回憶又啓新篇. (4-22-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