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集《人與類人的n種狀態》Story 1 《一個人的城市》第13章 無限續杯的封城

第13章 無限續杯的封城

3月28日，週一。

早上，他起床，一邊刷牙一邊刷微博，才發現幾個小時前上海人都經歷了什麼。浦東沒有封控的社區，人們傾巢出動，在深沉夜色中，沖去超市、菜場，搶購食物。有些已經封了的社區，居委會放人出去2個小時，有的社區更人性點，放3個小時。反正都是卡著一個時間點，過了線，你們不准進來。

一些照片，一些視頻。

超市里人頭攢動，沒人保持什麼狗屁安全距離。

兩個大媽為了搶蔬菜區最後僅剩的一根白蘿蔔，扭打起來。

貨架上一片空蕩蕩。

一個男人，左右手，各拽著兩隻拖地的透明塑膠袋，每個袋子感覺都能裝下一個大活人，塞滿了桶裝泡面——也不知道是因為住處無法開火做飯，還是其他東西都被拿光了。

而看微博上的發言，浦西的人似乎更淡定一點，畢竟留給他們，還有4個白天。

然後，他吃早飯，打開電腦，在家上班。領導提要求，他寫代碼，調試。熱飯，吃中飯，休息。繼續寫代碼，跟同事開視頻會。

下午4點多，上海應該是上午9點多，他開始想摸魚，就給S發資訊。問他起來了沒有，早飯吃了什麼。

吃了點麵條。在床上躺著。S回他。

不配雞蛋嗎？起來吧，別吃了飯在床上躺著。

雞蛋沒有了，牛奶也沒有了。我5點40就醒了，現在犯困。

為什麼醒這麼早？

叮咚買菜是6點開始，我提早訂個鬧鐘，清醒清醒，好搶菜。刷半個小時，刷不到。6點半，外面，居委會的人就舉著擴音器喊，居民朋友們，做核酸啦！大家戴好口罩出門，保持2米距離！樓長點好人頭，前往社區東門的核酸點做核酸！8點，是盒馬開始放貨，又是搶菜。

菜吃完了嗎？不是囤了很多？

今天已經是關在家的第12天了。菜還有，但心裡不安，看到網上有搶菜攻略，就想試試看。

搶到了？

沒有。也不知道是我手速不行，還是網速不行。

你加了微信的那個美團小哥呢？

唉，美團小哥說自己陽了，也不知道怎麼染上的。美團要他們每天都做核酸，隨時持有24小時內陰性報告。前一天還是陰的，第二天就陽了。明明口罩一直好好戴著。居委會給他門上貼了個紙封條，等著有人來把他拉走。他害怕，我還安慰他，你年輕，打了疫苗，不會重病的，不要怕。

你打了疫苗嗎？他問S。

當然打了。去年夏天打的兩針，本來三月想著要不要再打一針，預約了，還沒等到，社區就封上了。沒法打。

好吧。搶菜，我寫個腳本來幫你搶，小事一樁。等我研究一下。怎麼居委會一大早叫人做核酸？浦西不是4月1日才開始做全員普測核酸？還有4天。

整個街道，都沒有陽性的地方，可能是。我跟你說過了，我們社區，出了陽性，核酸早就一輪又一輪。12天做了……5次核酸，今天是第6次。

今天6點半開始做，核酸做完了？

想得美。我們社區73個單元，得有1752戶，就算一戶2.5個人，也是四千多人呢。要做一天。

他開始在心裡算時間。如果每個人1分鐘，就是4000分鐘。4000分鐘等於2.7天。

社區給弄了幾個採樣員？

一般是3個，搭3個檯子，排3條隊伍。

這也很夠嗆吧。真的要做一天？

運氣好的話，早上從1號單元開始，黃昏能喊到73號。運氣不好，不順，就另說了。比方說，做核酸之前先要登錄上海健康雲app，錄入個人資訊，生成一個二維碼。要先掃這個碼，才能採樣。居委會都安排人穿上防護服，專給人掃碼。如果健康雲，抽風了，卡住了，就做不了。有老人沒有智慧手機，自己不會弄這些東西，管掃碼的還得現場看著老人身份證，幫他們弄。還有不肯下來做核酸的，排隊時吵架的。有兩次，我們社區當天一遍都沒有做完。採樣點的大白，傍晚時說實在不行了，防護服一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上廁所，人堅持不住，防護服保護時限也嚴重超過，必須撤，第二天才算做完一遍。不知道以後熟練了，是不是能更快一點。

做一天核酸，擴音器就在外面喊一天？

其實也不會喊一天。喊到樓長應聲了就可以。所以是斷斷續續的。

之前S都沒有跟他說過這些。他設想了一下自己生活在那裡。感覺要瘋。

就這樣，你還堅決不願考慮跑路？

別說了。我要睡覺。

他只追問了一句，你的手機還是三星的嗎？

他放下手機，開始幹活。S用的還是三星手機，安卓系統。自動搶菜其實還挺簡單，就是找到螢幕上對應的按鈕，模仿人的點擊手勢動作，把搶菜的一系列操作封裝成腳本。

他自己一直用iPhone，但是身為一個程式師，開發app不可能只做iOS的，也得做安卓系統的，他手邊就有安卓手機。先裝一下叮咚買菜和盒馬的app，用他身邊的國內手機號註冊登錄一下。他之前一直沒怎麼用過這些東西，也就是淘寶、京東和美團用的比較多。

研究完了目標app，打開Auto.js Pro，寫代碼。腳本很短，他一會兒就寫完了。在自己的安卓手機上運行，調試。不過這時候，叮咚買菜和盒馬都沒有放貨，所以並不能結算。他決定今天上午11點，也是中國時間的6點，再來試試。

3月29日，週二。

上午11點，中國時間的6點。腳本跑起來沒有問題。但是，這個城市與上海，直線距離9800公里，快1萬公里了。他不知道信號到底延遲了多少毫秒，不過這顯然影響了最後的結果，他沒有在叮咚買菜上搶到菜。

Auto.js 有定時執行腳本功能，他讓它兩個小時後再執行在盒馬上搶菜的腳本。也一樣。

下午5點多，應該是中國的中午了，S給他發資訊。

今天又沒有搶到菜。今天不做核酸了，做抗原。昨天晚上發了抗原棒。早上6點半擴音器在外面喊，讓大家起來自己捅鼻子。讓各家7點之前把抗原棒的照片，發到每個單元的微信群裡。樓長收齊了，發給居委會的。

他好奇怪。做抗原又不要花一整天，為什麼要大清早的把人吵起來？

應該是區裡的要求。幾點之前報數據。居委會統計之後要報給街道，街道要報給區裡。要給匯總的人留時間。

那為什麼不讓大家昨晚做？不搶菜的人至少可以睡個好覺。

昨天不是做了核酸嘛。領導就是想爭取實現每個24小時，全體居民都會做一次檢測。

簡直瘋了。

他給S打電話。說要在S的手機上裝個小東西，自動搶菜。

怎麼裝？我除了會在應用商店下app安裝，其他都不會。基本是個小白。就跟你在醫學方面也是小白一樣。

他笑了。你願意的話，把你的手機連上電腦，讓我遠程控制一下你的電腦。安裝、調試，我都幫你弄好。

哦，好的。

S就很放心把電腦和手機讓他控制，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幹什麼，會看什麼。他可以去翻S電腦的硬碟、手機的相冊、微信的聊天記錄，也可以不。就像一隻小貓在你的大腿上睡覺，你可以去騷擾它，也可以不。

他一邊幹活，S一邊跟他打電話，說，聽住在浦東的朋友講，他們社區，有陽性的樓，甚至派個大白，在一樓，24小時守著。一張椅子，一條毯子，一個人，不挪窩。那椅子還不是躺椅，就是普通直背的木椅子。

哪來這麼多人？居委會有這麼多人手？這比有些地方，直接一條鐵鍊把樓門鎖了，還是更人性一點。就是對守樓的人來說，很不人性。

聽說是從外地抽調過來的人。現在做核酸的，也有不少是長三角其他城市的醫生護士，被中央安排，過來支援。

怎麼知道是其他城市的醫生護士？

他們會在防護服上寫上醫院和自己的名字。有個朋友說，今天給他們做核酸的，是杭州兒童醫院的，態度好溫柔啊。其實他們很辛苦的，估計上海已經沒有什麼合適的地方可以給他們住。能徵用的地方，都已經徵用，用來塞密接人員和陽性了。所以那些醫生護士，坐大巴來，當天還得坐大巴回去。我在微博上關注了一個南京的醫生，說上午9點接到國務院聯防聯控的通知，開始安排人、準備防護服，11點大巴出發，下午3點半到浦東，大家趕緊吃點東西、上廁所、穿上防護服。等上海方面把人送到社區點位，等了2個小時。社區點位上，站著穿防護服的志願者，也說，上面通知的，他們2點鐘就開始在點位上等著。然後物資沒有，就是採樣要用的棉簽、貼紙、管子、垃圾桶這些東西，這些應該由上海這邊準備。也不知道社區得去街道領，街道又得去區裡領，還是怎麼回事。等物資又等了好幾個小時。晚上8點半開始採樣，11點結束，每個點位只做了300人。淩晨4點，他們還在回去的大巴上呢。

牛逼。志願者和醫生護士，每個都是鐵人。不過，鐵不值錢。

你這個人。嘴裡就沒有好話。政府效率低下，人力濫用，是一回事。他們經歷這些，堅忍不拔，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該笑話他們。

交易者有句話，盈虧同源。中國人會因為家國天下的宏大敘事，舍小我、為大家，有大成功。也會因為同樣的原因，養大一個集體主義的怪獸，一起倒大黴。

什麼怪獸？

眼前的例子就是。新冠病毒，不是天花。但是現在中國政府的反應，就好像它是疫苗發明之前的天花，致死率30%。我記得幾周前，看到新浪新聞轉載英國媒體的報導，說Omicron成為英國的流行毒株之後，致死率降到了萬分之3.5。當然，英國人要麼打了疫苗，要麼已經感染過了。都是Omicron，中國人也打了疫苗，致死率再高，10倍於英國，也就千分之幾吧。

你需要理解，中國經歷了武漢那樣慘烈的情形。2020年初，全國人民把湖北省和武漢市官員罵得半死。政府以嚴格防疫，來彌補之前的壓制和隱瞞。這種慣性是很不容易停下的。S低聲道。

歐洲在2020年，也經歷了大量感染、嚴重的醫療擠兌，也搞了封城。但是現在，哪個歐洲國家，還在搞封城？應該說，人民對自由的要求，阻止了政府的慣性。

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是主流的國家，就不會發生你說的盈虧同源嗎？S的聲音裡透著狡黠。

會的。他毫無負擔地承認。自由主義者，會因為自由主義付出代價。中國不是天天在說，美國因為新冠死了一百萬人嗎。每一條道路都有光明和黑暗。小粉紅在微博上罵資本主義國家不把人命當回事，但在其他國家的人看來，中國人這麼配合政府封控，隱患大了。選擇要付出代價，大家求仁得仁。

S沒有回答這句話。

3月30日，週三。

這個國家的11點半，中國的6點半。

S給他發信息。

叮咚搶到菜了。我放進購物車裡那幾樣，都搶到了。６點差一刻，我就看見手機在自動結算和刷新了。刷到6點十幾分，拍到了，又刷了十幾分鐘，付款成功了。你好厲害！

他看著手機，失笑。作為被誇的人，我可不怎麼受用。

怎麼了？

這對程式師來說，只是小事一樁，就跟健康人彎腰撿了片紙一樣，不值得誇。

哦，那我換個誇法。過了一會兒，他收到了S發來的新資訊。又能寫程式，又能做交易，還會畫畫，會做飯，會搭帳篷，會生火，會釣魚。這麼十項全能的人，應該拐回家、圈養起來，才好。

去你的。

3月31日，週四。

S說，叮咚的菜，還沒有送到。樓長在我們單元的微信群裡說，102有個獨居的阿姨，七十多快八十，不會用微信，不會網上買菜，家裡除了米，已經沒有什麼吃的了，昨天喝了一天榨菜就粥，晚上來敲門找他訴苦了。問樓裡有沒有人願意勻一點吃的出來給她。我貢獻了2盒午餐肉和4個洋蔥。

你可悠著點。兩箱午餐肉也不過48盒，你一同情心發作，沒幾天就送完了。早知道，我多買一點。

不會啦。樓裡還有其他人，也說有雞蛋、油豆腐，可以勻些給那個阿姨。

浦西是4月1號開始封吧，我們社區是不是今天放人出去幾個小時買菜？就跟浦東當時被封的社區一樣。

不放。我打電話問過居委會了，居委會講，街道說了，不行。說浦西晚了4天封，你們有時間準備，就是封了的社區，也有4天時間網購，或者讓親戚朋友送東西。放人出去搶購，太危險，不放。

靠。

4月1日，週五。

那天工作有點忙。從中午開始，他就收到了好多微信消息，都是S發的語音。

今天是浦西正式封控的第一天。早上6點半，居委會又拿著擴音器在外面喊，居民朋友們，做核酸啦！我坐在陽臺上，看社區外面的馬路，靜悄悄的，一輛開過的車都沒有。

之前，沒有陽性的樓，大家還能出門，去社區門衛那裡拿自己的快遞。現在，封控要求，所有人足不出戶。昨天晚上，居委會特意拿著擴音器，繞著社區走，迴圈播放：大家要正確理解市委要求，配合防疫工作，嚴格執行封控管理期間，足不出戶。除了做核酸檢測，其他時間不要走出家門，進入樓道和樓下的露天區域。居委會、物業會把各家各戶收到的物資送到門口，大家不要出門。

昨天晚上8點多，上海發佈，又發了個通告。我想那時候你那裡已經淩晨了，就沒有跟你說。

通告說，第一批已經封了的黃浦江以東的地方，從4月1日5點開始，分區分類管理。

有陽性感染者的社區，所在網格單元和相鄰的網格單元，劃為封控區。陽性感染者所住的樓，封閉管理14天。封控區其他人，7天封閉管理+7天社區健康管理。所謂封閉管理，就是足不出戶的意思。大家繼續做檢測。

一個街鎮，只要有一個社區是封控區，整個街鎮的其他區域，都劃為管控區。人不出社區、嚴禁聚集，7天社區健康管理。大家還是要繼續做檢測。

最後，封控區、管控區以外的其他區域，劃為防範區。

這叫三區，三區分類管理。

也就是說，一個街鎮，必須一個陽性也沒有，才能成為防範區，那裡的居民有可能，可以外出。防範區的，還是要7天自我健康管理，繼續做檢測。

我猜，除非崇明那種遠郊區，還得是它偏僻人少的鎮，才有可能，一個鎮連一個陽性也沒有。

你知道一個街鎮有多大嗎？全市2500多萬人，16個區。楊浦區常住人口，我網上查了一下，大概120多萬？總共只有12個街道，沒有鎮。平均每個街道10萬人多一點吧。全市有200多個街鎮，劃了2000多個網格，差不多，也是平均每個街鎮10個出頭的網格。一個網格，可能1萬人。有陽性的網格和相鄰網格，劃為封控區，7+7，7天封閉管理，7天社區健康管理，哈哈。

我住在浦東的朋友們，都氣瘋了。社區有陽性，已經封了半個月，陽性還在增加。照這樣下去，大家可以喜提7+7無限續杯。

但我也不能笑話他們。我們所謂4天封控結束，肯定也是一樣處理。

啊，騙子。還不如當初告訴大家，我們要封城，一直封到病例清零為止。

今天我打電話給居委會，打了好久，才接通。我說我要報名當志願者，我可以去給核酸檢測幫忙，也可以去搬東西，你們肯定缺人手吧。

居委會留守的工作人員說，我們要求你所在的單元沒有陽性，自己接種過兩針疫苗，有48小時核酸陰性報告。我們優先考慮黨員和體制內的。他們單位也有要求，封控期間要到當地居委會報到，服從居委會安排。你是哪個單元、幾零幾的，打過幾針疫苗，是黨員嗎，在什麼單位工作？他們聽完，回答我，我們會記下你的資訊，把你當作後備志願者。需要時，電話通知你。

居委會沒有再給我打電話。

閑在家裡沒事幹。今天已經是我被關在家裡的第16天了。感覺怪怪的。

今天週五，我給你發了那麼多資訊，沒有妨礙你工作吧？

剛才，我看到一個中國青年報發的視頻，其實是2天前，30號那天發的。中國青年網兩位元記者，拍自己的冰箱，說上海人封控在家，有菜，全國人民不用擔心。一個住在浦東北蔡鎮，北蔡鎮居然給居民發蔬菜大禮包了，她線上也買到優酪乳、包子，還通過物業和居委會發起的團購，買了捲心菜、白蘿蔔、土豆、橘子、柚子、番茄、哈密瓜。另一個記者住在徐匯區，那天她們的社區並沒有封，她可以出門買東西，也通過線上和社區團購買了東西。社區團購99元五包蔬菜，線上買了包子、草莓和豆製品。

我問樓長，我們居委會有組織團購嗎，別人社區有。

樓長說，不知道。反正我們居委會沒有管過買菜的事，倒是物業弄了個很大的業主微信群，裡面常有人發起團購的。你是借的房子，所以不在裡面吧，我拉你進去。

我進去就看到有人說，可以團麵包和袋裝牛奶，想買的加小群。原來app上買不到菜的大家，是這麼買東西，這麼活下來的。就不知道發起人，是怎麼找到貨源的？賣家又怎麼能有車，運到社區？

他忙完了，跟S說，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看完通告，就受刺激了。發這麼多語音資訊。

那我不發了。

別。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S說，下午收到了叮咚的菜。有人穿著防護服，送到門口，敲門說我是物業的，這是你買的東西，等我走了，你再出來拿。一盒雞蛋還磕破2個，蔬菜還好。我拿了1個捲心菜、4個雞蛋，翻出1袋腐竹，送給102獨居的阿姨，放在她門口。

他說，今天才是社區全員足不出戶的第一天。1700多戶，他們送得過來嗎？我們社區還沒有電梯。

我也不知道。那個大叔說，他們優先送生鮮。居委會招的志願者，也分了他們七八個。先送送看，不行再說。

4月2日，週六。

S說，市衛健委今天報昨日新增，確診260，無症狀6051。29號那天報96+4381。30號，326+5656。31號，355+5298。4月1日，358+4144。下降了2天，又漲了。不過，至少沒有繼續倍數增長，更沒有指數增長了。

他眼前浮現出自己用COVID cases和國家名字作關鍵字，在網上搜資料時，看到的這個國家的日新增病例曲線。如果時間選All time，就會看到從2020年初以來的曲線變化。在今年2月，之前貼近X軸的曲線，幾乎90度上升，在3月，又70度下降。香港也差不多，那個獨峰還要更尖銳、更陡峭一點。可能跟香港疫苗接種率不夠高、人口密度大有關。

如果都是輕症，看這個數字沒有什麼意義。看重症和死亡數比較有意義。他說。

上海這一波，是3月1號開始的。S 說，普陀區有個退休阿姨發熱，去看發熱門診，做了核酸，確診。她常去普陀區的一個社區文化中心跳舞，是老年舞蹈隊的成員。她確診當天，上海就把那個地方列為中風險地區。之後就開始，閔行、嘉定、松江，各個區滿地開花。後來才發現是徐匯區的隔離酒店，華庭賓館，好多工作人員被感染了，成了多個源頭。3月1號到現在，一個月了，還沒有死亡病例。我記得2月底，市衛健委官網，報累計資料，是累計死亡7例。昨天報累計資料，還是累計死亡7例。

你看，Omicron，致死率特別低，有什麼好怕的。

真有人怕得要死。我有一個朋友，住在浦東一個社區，世紀大道地鐵站出來，走幾百米就到。她那個社區也是六層樓老房子，比我們社區還老，我們社區是97、98年建的，她那個是87、88年建的，不過位置好嘛。她說自己樓下出了一個陽性，門上被居委會貼了封條。她對門鄰居，天天在微信群裡，要求居委會來樓道裡噴消毒水，居委會不來，就罵居委會失職，把我們老百姓不當人。已經罵了三天了。那個鄰居覺得，陽性走過樓道，樓道就被污染了。

陽性的人可以出門？這不是違反了上海封控的規定？

唉，人不出門做核酸怎麼知道自己新冠陽性呢？現在結果出來得慢，至少要兩天吧，出結果之前，人家是可以出門做核酸的呀。

他說，也不能講你朋友的那個鄰居特別奇葩。當時武漢解封，火車站大廳，一排人扛著炮筒一樣的東西，噴出白霧滾滾消毒液。這壯觀場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吧。上海市發疫情公告，也每次都說，對感染者曾活動過的場所，已進行終末消毒。如果消毒是必要的，那麼，當然，不消毒就是失職。說不定有人就是喜歡摸樓道的牆、樓梯的欄杆，然後舔手呢。

我跟你講過吧？噴出來的液滴比灰塵大很多，比病毒大更多，噴消毒液對殺病毒基本沒有什麼用。何況，都過去幾天了，病毒在室外環境活不了那麼久。不過一般人，不搞衛生防疫，也不看科普，確實不會知道這些東西。你知道，你還陰陽怪氣。

哈哈。

我朋友說，陽性那戶是兩個年輕女孩子合租，一個人陽性了，另一個沒有。27號出了結果，30號政府才把陽性的人接走。沒陽的那個女孩子，嚇得要死，不敢去廚房，不敢去廁所，不敢踏出自己房間，穿著防護服過了三天。三天裡求居委會給她想辦法，說自己打了浦東疾控中心的電話，打了12345熱線投訴，用過微信小程式國務院用戶端投訴，還在微博和抖音上發了求救，都沒有什麼回應。

啊，她能三天只吃乾糧，尿在自己房間裡，不拉屎，不洗澡，還能熟練地通過各種媒體求助，好牛逼啊。她是怎麼了？有什麼特別原因，比如說做了器官移植，在吃免疫抑制劑，免疫力極其低下嗎。

我朋友說，那個女生在微信群裡講，她沒有打疫苗。

那我就不懂了，為什麼這麼怕新冠，還不打疫苗。國內用的滅活病毒，老技術，給這麼多中國人打過了，還怕不安全嗎。國外反疫苗的人，就不怕病毒，怕病毒的，就積極打疫苗。她又不相信疫苗，又不相信自己的免疫力，就相信防護服？好笑。

S歎了口氣。我想是因為，2020年宣傳口發了很多文章，暗示mRNA疫苗不好。我當時在網上就看到不少。我不太相信那些東西全是自發的。就是為了講人家的疫苗，有問題嘛。但是這麼宣傳，多疑的人連滅活疫苗也不敢打了。說實話，好多人不見得懂這兩種疫苗有什麼區別。

那不就更好笑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什麼好笑的。人是被資訊塑造的。張文宏能看英文文獻，能跟香港的醫生交流，知道奧米克戎重症率很低。但是那個年輕女孩子，不知道啊。她肯定以為這個病毒，還是2020年初在武漢那個病毒，才會覺得，一旦得了，不死也要脫層皮。才會呼喊，誰來救救我啊。其實不只在上海的年輕人這樣，吉林疫情也嚴重，也在封城。我就看到一位吉林哪個城市的爸爸，上微博來求救，說讀中學的孩子陽了，在家低燒好幾天，還沒有人來接自己一家去醫院。那個爸爸說，“政府不管我們了，讓我們去死。”那種恐懼，是真誠的。

你就喜歡為蠢貨開脫。微博上找不到用中文發科普、正經的傳染病專家或者病毒研究者了？我都能找到好幾個。別的不說，張文宏三月中旬還在發微博，講病毒毒力明顯降低，列資料，說打了兩針疫苗的人死亡率很低。不能直接看外文文獻，在本國社交媒體上找個可靠的信源，也不能嗎？

你這個人。就是這點非常不可愛。動不動就說別人是笨蛋。

他的用詞，明明是蠢貨，不是笨蛋。但是他不會去糾正S。

注：國務院應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聯防聯控機制，簡稱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是2020年1月2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成立的應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的工作機構。 应用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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