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追捕
要怎麼橫跨整個垃圾場是一回事,要怎麼在眾目睽睽下,跨過拒馬跟鐵網,跑到禁區裡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需要越過車道──然而才剛踏出步伐,計程車便叭叭兩聲攔住他們。司機從車窗裡伸出頭來,問道:「是要去醫院的嗎?請直接上車喔!」
曾嘉怡往後抓住他的手腕,似乎已經準備好逃跑。他則彷彿沒有感受到嘉怡的緊張,自顧自地和司機聊起話來,「怎麼那麼好?你們怎麼會來啊?是警察叫的車嗎?」
「對啊,這邊不方便開大巴士來拉人,救護車優先給重傷的人。」司機也熱情地回應:「這時候就輪到我們大家服務啦!」
「司機大姊。」他突然靠近車子,連嘉怡都抓不住他,「你能假裝載到人了,直接開往醫院嗎?或者是當作沒看到我們,接下一班乘客?」
「啊?」
他神色緊張,偷偷看了眼警察,然後再更靠近車子,小聲而急切地跟司機說道:「她爸爸有很嚴重的家暴問題,今天原本是逃出來,準備跟我一起搭車去投靠其他親戚。現在被爆炸案攔住,又被登記在案,等等到醫院去,她爸爸一定會把她抓回去的!」
司機瞪大眼睛,微微張開嘴巴。顯然還在消化這段資訊,正打算說什麼時,他又接過話,繼續講下去:「她身上沒什麼傷……要有傷口,也是她爸爸打的!她都只敢穿長袖外套才能出門!」
他說得忿忿不平,而曾嘉怡愣住的表情,和身上略有破損的棒球外套,彷彿在證明這段話的正確性。
說到激昂處,聲音稍微大了點,他趕緊壓低聲音,再次和司機提出要求:「請不要帶我們去醫院。不用擔心、我們會在附近找安全的地方休息,等火車開通就立刻離開。求求你,我們會沒事的,只要你願意幫我們打好掩護……」
他看向曾嘉怡,眼中充滿不忍與焦急。她也脫口而出:「姊姊、拜託了。」
「去去!我是來幫忙的,不是來害人的。」司機大姊轉過頭,正視路前方,將車窗搖上去。沒有正面答應,但用行動回應了他們。
他們趁機向前,走到了交界處。
「你為什麼要找這種理由啊?哈?」她咬牙切齒地問到──不、她沒有要知道答案的意思,這更接近表達不滿的質問。
「我其實原本想到的藉口是我倆私奔。」他說得理所當然,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怒氣,「但我覺得撇開情愛,純粹而閃耀友情,和悲慘的遭遇,更能激發人的同情心。」
然而剛忽悠走了計程車,這附近還有警察在控場。
「那邊的兩個人,你們在幹嘛?」
「完了完了要死了。」他閉上眼睛,一頓快速抱怨。然後才拉高音量,和不遠處的警察說道:「謝謝警察,我們自己走回家!」
「所有人都得搭車去醫院!要檢查跟登記名字。」說著,警察便逐漸向他們靠近,「來、你們叫什麼名字?」
「好,接下來我真的沒招了。」他轉身,非常主動地向曾嘉怡伸出手。
「……什麼意思?」
他又把手往前遞了些,做出個類似自首給她上銬的動作,「曾大人,帶我跑吧。」
「自己跑。」她深感荒唐地嗤笑出聲,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死路。
「你們跟這次的爆炸案有關嗎?待在原地不要動!」警方的聲音帶上幾分嚴厲。
「繞開拒馬,上面的鐵刺太麻煩了。」雖然表面嫌棄,但曾嘉怡還是立刻接過指揮的擔子,迅速觀察四周,「……爬比較矮的菱形網牆吧?雖然比拒馬高,但應該翻得過去。」
「我覺得妳非常高估我的體能。」
「不爬就等著被抓。」說著,她手抓鐵網,拉了拉,確認它是否穩固?接著,便一個躍步向上,踩穩格子,俐落地往上爬。
「我真的不是在跟妳客氣……」他哈哈苦笑。
「站住!不準動!」見到這兩人的逃跑行徑(嚴格來說只有一人)對方吆喝出聲。附近的警察也被此處的動靜驚擾,一個個停下手邊的安撫、引導工作,皺著眉開始往這邊靠近。
「你快點上來!」爬上牆頂的她,在翻身時,才注意到他手抓著網子,腳……腳勉強算是往上了?踩在離地面頂多三十公分高的格子上。
然後就卡住了。
這人完全不會爬牆。
幾個手電筒打在他們身上,照亮了他鬼鬼祟祟還極其狼狽的身影。
他乾脆跳回地面,雙手舉高作投降狀。
「不要動!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搭車離開?你們和爆炸案有什麼關係?」
雖然他們是被爆炸波及的人士,但兩個在現場偷偷摸摸的傢伙,就看起來格外可疑。
警方一點點靠近,成半圓逐漸包圍他。
「嘉怡。」他小聲喚到。
「在,要我做什麼?」曾嘉怡還騎在牆上,身子壓低,隨時可以翻牆離開,或跳牆下來幫忙。
「把妳的外套丟給我。」
「啊?」
「快!然後離開!」
大概是那股和先前一樣的瘋勁說服了她。
「啪」地一聲,外套落下。然後是嘉怡落到中央廣場那端。
他則顧不上右手的傷口,迅速套上外套,轉身,往最靠近拒馬的網牆。和先前一樣,只向上爬了那麼一點高度──接著另一隻腳踏上拒馬的鐵格子,再換腳、伸手,又附上鐵網,藉由兩邊的角度,方便施力,整個人攀了上去!
「抓住他!他們一定有問題!不要讓他們跑了!」
那些看起來體能就很好的傢伙全往他這靠攏,伸出手要把他抓下來。
而他深呼吸再閉氣,眼睛一閉,鬆手,竟是仗著這點高度,從網牆那兒直接整個人側躺到拒馬的鐵刺蛇籠上。
疼。
鑽心的痛。
棒球外套不過是棉質,鐵刺自然穿透布料,刺痛了皮膚。他大概是尖叫出聲了,但是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翻過去!他只牢牢死記著要翻身!
於是他用盡全力,將自己推到了鐵網的另一邊。
他「碰」地摔倒在地,跌進廣場內。整個人痛得在地上又彈了一下。呼吸急促,全是剛才腎上腺素爆發後的遺留症狀。他沒力氣起身,但還是側過頭去看──就看到背後追趕他們的人,逐漸被黑霧所吞噬,被留在前一個車站地圖中。
「還活著?」
「死了。」他有氣無力地回應曾嘉怡,「這已經透支我下輩子的運動量了。」
TBC.
我可能有喜歡寫主角受傷(比心)
請喜歡看他吃苦頭的朋友舉起你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