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姐妳看路好嗎!」
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路人。
「抱歉!」
我回過頭道歉,卻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一踏出電梯後,便使勁全力跑出醫學院大樓門口,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學區中,深怕一停下腳步,便會錯過那位神秘人士的身影。
沒錯,為了不再多件事情影響著原本就夠凌亂的生活,為了稍微安定自己的心神與緊張的情緒,我決定今天便要弄清楚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跟蹤我?
跑出學區大門口,繼續奔越車水馬龍的馬路,此時斑馬線顯示紅燈。
「叭叭!」
我被汽車的喇叭聲嚇了一大跳,順勢對駕駛比了個抱歉的手勢。
「小姐妳不要命了嗎!」
駕駛是個大哥,搖下車窗對我大吼著,但這次我沒有回應他,只是繼續死命地向前跑著。
穿越馬路到對面的商圈後,我停下腳步並拿出氣喘藥,用力吸了一大口,彎下腰不停大口喘著氣。
喘不過氣的痛苦頓時拉回了思緒,我不清楚這股非得弄明白真相的背後實際原因,究竟是什麼?
也許只是給自己一個搞定這件事,便能搞定自己糟糕生活的藉口;又或許只是將一切感情的不順遂跟不如意,投射到上頭的宣洩口而已。
但不論是哪一個,都深深迫使著自己去弄清這件事,彷彿這樣便能給自己一個完美的交代。
默默走過商圈,這裡的店家幾乎都是文青咖啡館或飾品小店,因為是上班上課時間的關係,人潮顯著相對較冷清。
路人們臉上皆掛著一抹笑意,有的跟朋友並肩走著聊天逛街,有的滑著手機愜意漫步在一排優美的行道路底下,他們輕鬆愉悅的笑靨,跟自己憂悶的心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因為怕氣喘病再次發作,我改用慢跑繼續前行。
隨著越接近這座商圈的盡頭,人煙也越來越稀少,已可稍微瞥見那片鬱鬱蔥蔥樹林的影子。
我漸漸放緩腳步,穿過一條羊腸小徑後,停下來望向眼前這片茂密且深不見底的樹林。
我吞了吞口水,準備踏入這座沒人敢進入的禁地。
「刷...刷....」
一陣陰風襲來,我感受到了周遭氣溫因潮濕與陰暗而驟降的冰冷感,原本的人潮跟車潮聲,已完全被樹林吸取一乾二淨,僅剩下詭譎的靜謐與稀疏的蟲鳴鳥叫聲。
樹木高聳地盤結交錯著,免強擠出了一處壅擠的入口供人進入;站在入口處向內望去,只看見一片陰暗虛無,無限延伸至樹林深處,瀰漫著一股深不見底的陰森未知感。
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一步步踏入林中。
腳下的落葉堆疊得非常厚實,踩踏時會發出葉片碎裂的「沙沙」聲;因為這陣子下過雨的緣故,地上還浮著一層陰冷滯留的水面,鞋底皆浸濡了和著淤泥的水漬。
走了大約五十步後,我回頭瞅了一眼,兩旁茂密的枝葉皆阻擋住了陽光的路線,目前僅存的光源,只有從入口處以及少數從樹枝間透射進來的光線;枝葉伴隨著前行的步伐,輕刷過身軀,冰冷的雨水恣意地順著葉脈順流至身上。
此時的林中,安靜得僅聽得見腳下落葉窸窣聲,以及緊張急促的心跳呼吸聲;這陰暗又神祕的程度,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啾啾...」
忽然看見某棵樹下有隻老鼠被困在捕鼠器中,痛苦地掙扎與呻吟著。
「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放捕鼠器啊...」邊喃喃自語著,邊彎下身將老鼠從捕鼠器中解救,金屬夾「噹」一聲彈起後,溝鼠便驚慌失色地逃竄走了。
我起身繼續往前走,密不透光的黑暗與異常安靜的氛圍,加上不時呼嘯而過的陰風,終於明白為何此座森林會成為大家一致認可的禁地,連我這種壓根兒不信邪的人,都被林內詭譎的氣氛玩弄得汗毛直豎、膽戰心驚。
「...你在這裡嗎?」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開口說話了,希望對方能有所回應。
「我知道你在樹林裡,我沒有要找你麻煩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這兩天你一直跟蹤我?」
我低頭越過一枝籐蔓,繼續追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還是有什麼事情想找我?我只希望有話可以直接講開,不要在我生活圈附近徘徊,尤其是我家,你已經嚇到我了!」
什麼回應都沒有。
「哈囉?有人嗎?」
依然沒有回應,只有幾聲蟲鳴鳥叫聲。
心中泛起了放棄的念頭,嘆了口氣,轉過身打算往回走。
忽然,眼角餘光瞄到一盞忽明忽滅的微弱光源,在距離自己不遠處搖曳飄盪著。
周遭的潮濕陰暗,讓這道光源顯得更加突兀,腎上腺素促使心跳猛烈加速著,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恐懼感。
此時,光源以極度緩慢的速度朝向自己靠近,隨著距離越加靠近,火源在一陣陰風中搖曳生姿,默默映照出一張人臉的輪廓。
我驚呼一聲,原來是個拿盞燭火的詭異陌生人,他身穿全黑的長斗篷,因為半張臉也被斗篷所遮住,幾乎看不清他的樣貌,只能夠在微弱的燭火下看見他臉上布滿的坑疤,不安感油然而生。
「就是你嗎...一直出現在我生活周遭的」
「我聞見了。」
他打斷了我的話,這是個老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既沙啞又渾厚。
「聞見什麼?」我微微發抖著,皺起了眉頭,不解地問著他。
「我聞見充斥妳全身強烈的慾望,我也感受到了,接下來,它便會一步步啃噬妳的靈魂、吸取妳的養分,漸漸讓妳走火入魔,最終無法自拔。」
這到底是哪來的瘋子?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瘋了吧!」我憤怒地握著拳頭,對他吼了起來:「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再繼續莫名其妙跟蹤我,我一定會報警!」
雖然我很清楚這股憤怒是來自於害怕,僅是希望藉此忘卻恐懼並為自己壯些膽量,讓對方知難而退。
他冷笑了一聲。
「妳...」他又向我走進了幾步,舉起手上的燭火,一陣寒風呼嘯而過,燭光映照著他的臉龐,他的眼神與我對到眼,我感受到了一股深層的不寒而慄。
他繼續說道:「妳最近是不是有什麼極度渴求,卻又無法得到的東西,正猛烈地蠱惑著妳的心?」
「什麼...?」我小聲地說著。
他又冷笑了一聲。
「妳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他慢慢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邊離開邊說道:「我嗅到了妳靈魂中最深層的渴望,也只有我能瞭解妳現在陷入的苦衷跟慾望。」
我看著他緩慢離去的背影,詫異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忽然停了下來,微微轉過頭嚴肅地看著地上,繼續說道:「我能夠幫妳實現妳最想要的一切,也能讓你得到妳所奢求的東西,只要妳願意付出些代價,我能夠讓妳不再受苦。」
說完,便與燭光一同消失在漆黑的樹林中。
我停駐在原地發呆許久,竟然莫名地流著眼淚,他所說的簡短幾句話,惡狠狠敲打著內心。
我竟為了幾句瘋言瘋語而流淚,但總有種被看透與被理解的矛盾感,強烈地交織在心頭。
他為何會知道我為情所苦、為愛所困的心聲?那種見不得人又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一切苦楚的感情,我總認為身邊沒有一個人能夠分擔自己的這份痛苦,真的好絕望。
即使眼前只是個瘋子,此刻卻讓我諷刺地覺得全世界只有他瞭解我的一切遭遇,也因為赤裸地講出這些埋藏在心已久的坎坷心聲,讓我久久無法自己。
不知不覺,已經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樹林入口處。
我不知道今天究竟經歷了些什麼荒謬事,此時也心無餘力釐清這些細節與合理性,我只知道現在心裡亂的很。
「啊...啊...」
一隻烏鴉飛過,一陣寒風的冰冷感打亂了思緒,我回過頭忘了一眼樹林。
這場惡夢究竟何時能夠終結?
有辦法終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