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第四天。
站哨是種新體驗,全副武裝上刺刀實彈,完成每日任務,好像又更像軍人了一點。但新鮮感過後,就是漫長的疲憊,夜還長著,還有得等,等待是主要的旋律,等查哨官、等天亮、等放假。不論是哨長或衛兵,時間感被拉伸得像是裊裊升騰的蚊香與菸。在霧與晨光裡,熬的只記得下哨與上哨的時間。漫長的沉默裡,大多時候得隔絕自己的情緒,用安靜與沉默以奮力維持木然,才不至在日復一日地流逝裡被孤獨壓垮。
氣氛開始變了,大家不再有力氣說笑話打嘴皮振奮精神。疲倦揮之不去的黏濁,尼古丁跟咖啡因成為僅剩的調劑一口飲下,再整理一次裝備,確認輪值表以及下一個任務。只剩下任務,睜開眼是為了任務,闔上眼是為了下一次任務,在無限的任務裡持續繃緊神經,把自我放一旁,想不通的不想也罷,我知道這樣不好,但至少這是暫時的,熬過就好,做就對了,熬過就好。
好像也漸漸明白為什麼男性如此善於隔絕自己,在充滿極度男性主義的軍營裡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讓自己跟自己之間築起高牆,自我是很後面的事,任務至上,沒有辦法。不能說沒有感覺,只是明白在這裡,較細膩的情感沒有空間,僅此而已。
其實這也沒有不好,更準確地說,這樣做保護好了我不要在沉悶裡發瘋,其實是身心很正常的免疫運作,長久下來的確不好(誰不想跟著放假、一覺到天亮),但沉默的確幫助我在沉悶裡生存。
距離留守結束還有四天。
前些日子,離島的衛哨趁著哨長不注意飲彈,救都救不了,對同樣正在留守不能放假的我們這些菜兵來說無疑是重大的打擊,我們不得不正視炸裂的心態,非常不適應,我們也是如此,我們也很難跟身旁的夥伴抱怨,放眼望去所有能看到的阿兵哥都跟你一樣關在軍營裡,經歷著共同的情緒,怎麼講得出口?但說不出來是痛苦的,親愛精誠是很特別的關係,容不得其它沒有這樣經驗的人介入參與,甚至支持。
很孤獨,大家都不在好的狀態,而且隨時會引爆,很危險,非常危險。
“糙你媽、幹好累、為甚麼我那麼賤一天才幾塊錢我連好好休息都沒有辦法?搞甚麼東西我怎麼還在這裡?好不爽。”
“好想死,我真的可以理解為甚麼那個離島的會把自己幹掉,幹我快受不了了我好想把自己幹掉,我快撐不住了。”
在臨兵抱怨了十幾次不爽後,臨兵講出了更嚴重的話。
同樣是留守的二兵,我一樣出不去。但職業病多少讓我多了點敏感度,這是個關口,勢必得做點什麼,不能繼續下去。
“欸,今天站幾點?”
“1-3阿,你咧?”
“我站2-4。要不然站完早上陪你吃泡麵阿。”
“不行啦很胖啦,這樣太放縱了。”
“可以啦,現在不吃甚麼時候要吃。”
商量了半天,臨兵終於決定讓我陪他,好好放縱的吃一碗泡麵,約定好後,我們各自收拾好下一項任務的裝束後就寢。
結果親愛的臨兵就這樣一覺到天亮,留守好幾天來第一次,放我鴿子,但快樂得像個孩子。非常欠揍。
但算了,人沒事就好。
這次的事件是很特別的感觸,到頭來,其實泡麵也沒吃,但好像感覺到一種相互的扶持,藉著小小的約定傳遞,雖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事,可日子好像又再有繼續下去的盼望了。
下次再一起快樂地吃泡麵吧!
圖:from: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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