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生活的弔詭

112年某月某日，晴。

這周將是趕課周，非常辛苦。每天早起趕路，背上訓練裝束，就匆匆趕往操課場，行軍、加快速度、行軍、加快速度，馬不停蹄地趕來趕去，到了以後喝口水，上完野戰廁所，就開始操課。每天都是髒兮兮的來來去去，搶完浴室洗完澡，然後趕快睡覺，迎接隔天的鐵腿、因為長時間持槍而開始左右邊肌肉量不對稱肩膀和手臂，還有再來一遍的課程。趕課週日子的生活大抵如此，急急忙忙，一天就過完。

某方面來說，其實時間是很寶貴的，練習能操作槍枝的時間有限、能訓練體能的時間有限、吃飯跟睡覺的時間有限，同袍的情誼有限，我們在有限的時間裡盡可能地努力，明白自己也是有限的，但至少盡力，盡可能地成為最基礎的夠格，無論是夠格的兵、夠格的夥伴，或是夠格的男人。

弔詭的是，有時時間又好像特別漫長，長到可以用很無聊的方式把時間消耗，同時消磨掉一些憧憬與熱情，但又恰到好處地把失望藏起。例如：有時我們就站著，就只是站著，偶爾換成稍息，通常會這樣是因為一些哭笑不得的理由而只好基本教練；或是把刺刀安在槍上，東戳西捅，美其名近戰格鬥，即便我們知道現代戰爭已經不再使用這種做法；又或是因為不知道從哪個彎彎繞繞的邊角發現沒有躲藏好的顆粒沙塵，有時候是少捏線少捏腳的棉被蚊帳，所以又得再回去重整，然後準備半天後再凌亂一次。我也只能從這種邊角的瑣事拼湊軍旅生活的圖像。喔對，這或許也是另一種弔詭，促進軍紀禮節與黃埔精神的訓練，反倒成為消磨精神的原因，也是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可能這就是軍旅生活，這就是軍人？躺在行軍床上，困惑在心裡繞了兩圈。

關於何謂「軍人」的討論，在個人責任的自利橫行的時代，家國、榮耀與責任的敘說好像已變了味道，沒人再提起；教條成為一種太過崇高的話術，不知是否有人當真；無愧身上的軍裝是說來容易做來難地，究竟背負甚麼責任，又榮耀了甚麼，在弔詭的生活裡成為撲朔迷離的題，軍人的責任與榮耀從何而來？現在為什麼又好像若有似無？使得即使我們在營內付出的再多，在社會裡好像也難得到驕傲與尊敬的肯定。即使我已是軍人（至少這四個月是），我也仍不明白。

或體制或政治，也或許就是生活太難，可能原因很多。所以後來，我們總笑笑地說：欸，其實這是份不錯的工作。

又或者像今天的我一樣，也像昨天的我一樣，就暫且不想，或許有天也習慣不想，就沉沉睡去。

圖：20220113，ipone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