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演VMTheatre —《勸世三姊妹》
2023.07.02 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大劇院
我們買到很好的位子，第一次做北藝大劇院的一樓，也是第一次聽音樂劇的導聆。「牽亡歌陣勸亡也勸善。」聽編劇這麼說就已經起了雞皮疙瘩。戲的主軸是親情羈絆與快要失傳的送行儀式，穿插都市發展的利害衝突，我很喜歡鄉親里民熱絡迎接與各種喊燒的場面，其中牽亡尪姨陳麗卿的角色背景連結到劇團幾年前的作品《麗晶卡拉ok的最後一夜》，同樣也是描寫時代變遷下式微的在地文化與小民的苦澀人生，跟《麗晶》比起來，勸世的故事更大也更複雜，不論哭點或笑點都更戳中觀眾一些。
勸世三姊妹由一場夢開始。〈我幹你祖母老雞掰〉的開場實在太有魄力，呼喊眾神明真的太無助也太鬧了，可那就是大姊宋國珍每天的惡夢，飾演宋國珍的張擎佳讓人從第一首歌眼神就離不開她了，除了角色本身的設定，也是演員的魅力，以前在《第十二夜》就對她的表演好有印象。宋國珍的獨唱好苦，滿滿六分鐘的感嘆，「哪欸嘸生子就做媽媽？哪欸嘸娶某就做爸爸？」每句「奇怪餒宋國珍」的自問也問天真的好苦好心疼，要不是那場投影出事，不然一定從那邊就開始哭。
大姊的戲分最重，三姊妹更像是宋國珍與她的妹妹們，更加襯托大姊少時姊代母職的辛苦，和弟妹對她的依賴與愛。最觸動我的是下半場，醉倒在家的國珍回憶小時候生日和爸爸一起許願望，不管將來要做總鋪師、國術師還是唱歌天才，只有一個客人她一定要招待，其實她內心最愛（以至於生恨）的人就是爸爸，那首〈天天想你〉引用的恰到好處，原來苦澀是變質後的味道，是比較而來的，東興里387號的老公主宋國珍曾經也很幸福。〈電力三趴〉那場也是掉了好多眼淚，二姊國美終於大聲唱歌主張了自己，突然要面臨生命盡頭的三姊妹也終於互相道出多年來對彼此的心疼與愛，唱著來世還要作家人。
整部戲的調性充滿人生的無奈，想起表演課老師說的每個角色都有一個需要達到的「目標」，三姊妹的目標可能就是脫離苦的境況，或以另外一種角度來說，學會苦中作樂。戲裡的笑點都很自然、很在地，有笑看人生的泰然。最喜歡大伯公病房那一場戲，旁白躺上床演回大伯公銜接的很妙，國豪那句：「大伯公說他想要放下。」笑到大家一起下地獄了。雖然後面的偷病人夜衝太過戲劇化，劇情到後半段越來越多的真相大白也讓我的時間軸越發混亂，但我會因為熱鬧的歌舞和角色的情緒放棄釐清這些，那些在200分鐘裡的確可以輕輕被帶過。
牽亡歌陣在整部戲中都只有語言上的講解，甚至在上半場我一直以為三姊妹真的是要為大伯公跳牽亡，結果她們最後是送了爸爸最後一程，送葬儀式場面浩大，宋德正跟著走著進入陰間的入口。
「請問是住在西寮東興里387號的宋德正先生嗎？」竟然早開場在宋國珍的第一段台詞就出現過，這個呼應太厲害，眼淚又掉下來。牽亡曲的節奏是輕快的，生死可輕於鴻毛，「行到是草埔／草埔路上草青青／草埔路上草發芽」送行不用哭哭啼啼，其實都是祝福。
「燒錢來，獻紙來，燒錢獻紙買路過」也成為謝幕的終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