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re Dame de Paris》
2025.03.09 台北流行音樂中心
「這部作品改變了我的一生。」陳腔濫調,之於我卻事實。
《Notre Dame de Paris》之於我意義重大,重大到重新開始規律寫作之後,以文本中重要的 “Anarkia” 作為新的帳號名稱,重大到使我成為零點幾個francophone。

Notre Dame de Paris 2022
《鐘樓怪人》原名為《Notre Dame de Paris》意即「巴黎聖母院」,鐘樓怪人(Quasimodo)只是其中一個角色,它講的是中世紀時發生在巴黎一個關於愛與恨、善與惡的時代故事,以聖母院為主要場景,穿梭其中的角色有各自的樣貌性格與社會地位,在人性欲望之下多敗俱傷。從以前我就形容它淒美。
我沒有完整看過原著,不過知道音樂劇的改編少掉了一些人物與背景細節,也知道作曲家很用心的在歌詞中帶過一些原著的重點,如果是熟知她文學文本的人,一定可以找到很多雨果書中的細節。
自2013年的英文版巡演開始,往後每一年這個劇組再來到台灣巡演,我都會看一場或兩場,一路從國中看到現在,巡演班的演員幾乎都看過一輪,一開始看的替補演員後來都成為主演,甚至在2019年非常幸運看到兩場Frollo原版卡司Daniel Lavoie的演出,我最愛的角色就是Frollo神父,那個夏天非常、非常感動,Daniel寶刀未老,兩個八拍的 «Je t’aime» 依然渾厚,能聽到原版神父這兩個八拍此生無憾。(但我一直好想知道Frollo滾下聖母院塔樓是不是用替身?Daniel的話應該要是吧?)
2025的現在是以打卡報到的心情去看《Notre Dame de Paris》,就算整部戲熟到哪邊出了差錯我都看得出來(NDP倒是真的沒錯過,R&J有),還是需要去看現場,因為是原裝來台啊,我每次都跟自己說不能錯過任何一次,因為誰知道有沒有下次?我從國父紀念館、和平籃球館看到北流,聖母院的石牆、石柱、鐘、吐水獸石像、巴黎的拒馬全部搬到台北,雖然北流的音響很爆,但還是很慶幸有這個相對新的場館可以裝著巴黎聖母院,不然國館時代的小舞台全世界都擠在一起,超怕舞者跳一跳撞到或受傷。

Notre Dame de Paris 2019,20週年那年幸運看了兩場Daniel Lavoie的Frollo
C'est une histoire qui a pour lieu
Paris la belle en l’an de Dieu
Mil-quatre-cent-quatre-vingt-deux
Histoire d’amour et de désir
吟遊詩人Gringoire唱著〈Le temps des cathédrales〉作為序曲,詩人的角色像是旁白,有人說雨果就是藉詩人之口說著中世紀的宗教建築如何隨著文明演進更迭,以及在這背景之下,發生在巴黎的一段愛恨交織的故事。小學的時候大家都最喜歡Gringoire,覺得他很帥,畢竟也是巴黎街頭王子,後來隨著年紀增長,我最愛的角色也換成別人了。
最喜歡的組合是Esmeralda和Quasimodo,美與醜的組合,雖然外表有極大的差異,但他們在所處的社會環境中都是異類的存在,都在逆境中生存,都懷有良善的心。我最喜歡的合唱曲就是他們的〈Ma maison c'est ta maison〉和〈Les oiseaux qu'on met en cage〉。Quasimodo和Esmeralda在廣場相遇後成了朋友,Quasimodo向Esmeralda介紹自己成長的聖母院,告訴他以後這也是妳的家,Esmeralda是異教徒,但她受到天主教的庇佑也願意試著接近天主,所以唱了〈Ave Maria païen〉;後來被囚禁的Esmeralda呼喊著她住在聖母院的朋友,希望獲得營救,Quasimodo也在吐水獸石柱上野惦念著她,後來順利把她救回聖母院。
最後,我們都知道,是他抱著Esmeralda不能再舞蹈的軀體悲痛的疾呼:«Mourir pour toi n’est pas mourir.»
最喜歡的獨唱是Esmeralda的〈Vivre〉,經歷了囚禁與獲救的她,覺得活著就是世間最好的事。«Je veux encore chanter, danser et rire. Je ne veux pas mourir. Mourir, avant d'avoir aimé.» 副歌的旋律甚至和她與Phoebus交歡的〈La volupté〉是相同的。她站在石柱上唱著〈Vivre〉,石柱帶著她慢慢往觀眾席靠近,燈光從後台萬丈照亮觀眾席,Esmeralda張開雙手像發光的天使;每次她唱到 «pour changer l’histoire» 我都會起雞皮疙瘩,泛淚。
我也很喜歡Esmeralda所說的:命運都寫在掌紋之中,«C'est écrit dans les lignes de ma main.»
最喜歡的角色是Claude Frollo神父,我看了好多次現場之後才發現他是最吸引我的。Frollo 在原著中是巴黎聖母院的建築師,他的神父身份在中世紀社會中位在金字塔頂端,即將進入文藝復興之際,印刷術與航海術逐漸改變建築與宗教在文明中的地位,即將迎來宗教改革的時代,第二幕開場的〈Florence〉唱的就是這件事,神父注意到社會氛圍的變化,彷彿已經看得到未來的新世界,«Ceci tuera cela.»
Frollo 可以說是道貌岸然,也可以說不是。他是善的,收養怪物般的Quasimodo,保護他、將他養育成人,交付他敲鐘的工作;他是惡的,因嫉妒傷人,得不到所愛就摧毀;他是拉扯的,在愛恨之間,在聖潔與污穢之間,他不過是個人,卻不能擁有欲望,這一點我感到有點同情;他的結局是諷刺的,被忠僕般的Quasimodo一把推下鐘樓,不再呼吸,不用繼續在愛恨聖潔污穢之間拉扯。Daniel Lavoie 在訪問中說過無法只用三個字形容Frollo,千真萬確。
《Notre Dame de Paris》的音樂劇現場最精彩的就是舞群了,整場用生命在跳舞的舞者跟特技演員不論群舞或獨舞都很有力量。我最喜歡的舞曲是〈La cour des miracles〉,沒有之一的喜歡,奇蹟之殿的首領Clopin坐在工地會出現的那種工字鐵從天而降,唱得高亢激昂,下方群舞與特技,北流音響再爆都還是有滿滿的聽覺視覺享受;奇蹟之殿,是由流離失所的社會底層聚集的安樂窩,他們靠偷搶拐騙、酒精與性度日,沒有身份、沒有信仰、沒有家鄉,也沒有彼此之分、沒有歧視、沒有階級,無關善與惡,確實是一個與世無爭又太平的小角落,他們快樂。

後來的世界巡演版本,與臺灣觀眾最熟悉1998年官方攝影版有一些改動的地方。
最明顯、我也最喜歡的改動是Fleur-de-Lys唱的〈La monture〉和Phoebus唱的〈Je reviens vers toi〉這兩首調換了順序,敘事的角度與氛圍不太相同,Fleur-de-Lys的演法也不一樣。原版是Fleur-de-Lys先唱出知道未婚夫肉體出軌的痛苦,因愛而有條件的原諒,Phoebus才回頭承諾不再犯錯並答應會處死Esmeralda;新版顛倒過來,花心男先跪求原諒,正宮少女才投以眼神歌聲利劍刺穿他,「你殺了她我就原諒你」的氣魄,新版Fleur-de-Lys的演法姿態比原版更高,貼著Phoebus咬牙切齒地唱,原版是獨唱,委屈巴巴,«Délivre-moi de ma ceinture, viens en moi petite ordure/ Apprends-moi l'art de la luxure, je t'aimerai si tu me jures»,每次聽都覺得好痛。(Fleur-de-Lys原卡Julie Zenatti演的時候只有十七歲,真的是少女。)
據我的法國朋友所言,1998年在法文音樂劇圈爆紅的《Notre Dame de Paris》對francophone來說是上個時代的流行,唱跳了這麼多年依然在世界各地發酵,不斷巡演著。原著來自法國,但音樂劇的版本是由魁北克的團隊所作,原版演員有一半是魁北克人,這也是滿有趣的,小學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francophone的人口與遍佈的地區遠比想像的多。
原版的中文翻譯也很好玩,不太口語,小時候對於有些詞是每一個字都會讀但不解其意,君似驕陽、伊人何在、身為神父戀紅顏,後來越看越覺得其實翻得不錯。另外,這部的原文歌詞很適合用來學法文。
《Notre Dame de Paris》這部文學經典對法國人來說很重要,是很厲害的歷史小說。就看我看過的那些莎士比亞改編作品一樣,我或許永遠不會去讀原著,但這些經典以音樂劇的形式深深被我記在心底,成為往後筆下的好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