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的經歷可說是苦不堪言,受到了阿虎在精神上的摧殘使我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回到了包廂網咖的門口,我長吁了口氣,心裡如釋重負。
我……我好棒,我終於撐到結束了,我可憐的小心臟,終於解脫了。
如同迷路的小孩看見家長;如同在沙漠中看見綠洲;如同漂浮在海上得到救援的受難者,看到包廂網咖的那個瞬間,我都升起了網咖大門在發光的錯覺,天知道剛才這段路程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心裡的那份苦楚有誰能懂。
到了定位後,阿虎的臉上也是一臉的滿足。
這一路的相處讓我也對他的思考模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我很清楚他現在的心理在想什麼,不外乎就是讓我這麼一個迷途羔羊找到人生新目的這類自戀的錯覺。
尤其是我中途開始放棄溝通,甚至自暴自棄開始附和起他的時候,他那上揚的嘴角就像是釘死在天花板上一樣,拿釘拔都撬不下來的那種,就知道他有多自傲了。
「小老弟啊,感覺怎麼樣?」
他朝我看了看,用著眼神示意著,跟我之間的距離還拉近了幾分。
原因無他,單純就是在他苦口婆心地勸我迷途知返的時候我那幾句隨意的應和,讓他龍心大悅,順手就把我給收了,這就叫一個離譜。
而我還必須配合他演這場爛戲,把對他的稱呼也給一起改了,不然就不是『改邪歸正』,來個人跟我說說,我這樣憋不憋屈?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五味雜陳。
感覺?當然是糟透了……各種方面來說。
但我不能這麼『理所當然』的回答他,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意思是指什麼。
「剛剛逛了兩圈,前後都看過了,沒有人跟上來,阿虎哥你做事還是滿仔細的……」
……除了腦子不好使以外。
後面的斷句我自然沒有說出口,但是還是盡我所能的在心中腹誹。
我嘆了一聲,不情不願的實話實說,畢竟本來我搭上這趟車的目的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
不過在阿虎看來,我是為了他家尊貴非凡的芷韻大小姐的人身安危盡心盡力。
腦補到這種程度的確也算個人才了,最可惡的還是我竟然不能反駁他的腦內修正,就體現個……窩囊!?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挫敗的感覺。
要不是他在吹捧芷韻的過程中一直透露出欣賞跟關愛,我都懷疑這傢伙先守自盜,喜歡自家小姐呢。
好佳在我一句死舔狗還沒說出口,他就先把自己的老底都給交代乾淨了,不然我一個收不住就是兩個社死的青年躺在車裡。
讓我有些納悶的是,你一個小姐崇拜者?或是說護花使者,跟我一個外人說那麼多自家機密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說的內容大多都沒什麼,但是有心人稍微拼拼湊湊就能把芷韻家的老底透穿個七七八八的,你這安保不是很牢固呀。
「那是當然,我在我們家大哥……咳咳!」阿虎像是意識到什麼,清了清嗓子之後才又重新開口:「我在我們家老爺身上可是學了好幾年了,怎麼可能會被隨便偷家。」
阿虎驕傲的挺起厚實的胸膛,驕傲的下巴抬的高高的,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體現出自信的風采。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不禁在心中泛起道道冷笑。
如果是外人看到這樣子大概會被他的氣質折服吧,可惜……我不是外人。
剛剛你才在我面前把自家老底都給交代乾淨了,現在我看到這麼一個自我感覺良好裝模作樣的樣子,就忍不住的想笑。
如果世界上有最離奇的死因排行榜,我大概會榮登第一名,名稱上會寫上「因為對方自我感覺良好而被憋笑嗆得受到嚴重內傷而死」幾個大字。
「那今天就這樣吧,我馬上叫芷韻下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帶她回去?」
我忍著想發笑的衝動,點了點頭回應。
「嗯……老弟啊,你怎麼看?」
聽了我隨口的回答,阿虎反而冷下了臉嚴肅的看著我。
「什麼意思?」
我有些不解的看著阿虎,這事就到這裡了吧?跟我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問我?
「我也說不準、同時也說不上來……」阿虎嚴肅的搓著下巴沉吟,然後有些不確定的呢喃「今天的事情有點奇怪,照理來說不會有那麼大的動作,可是他們還是動手了……」
「他們?」
我『好心』的提醒了阿虎的『脫口而出』,但在剛才的自爆過程中,稍微了解到芷韻家有那麼幾位對頭,還是吵的很嚴重,說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他們』說的應該就是其中幾位。
「少來,你早就知道了吧?就算我不說,你上車那時候說的也都透露得差不多了。」
阿虎不屑的擺了擺手,有點像是在說我這樣沒意思的意味。
「好吧,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雖然我成功脫身跑來這裡接人,但是……接回去呢?」
是啊……接回去呢?這是最重要的問題,同時也是最不重要的。
原本我的打算就是在這時候脫身,反正重要的是你們家的人,跟我有何干係?可是阿虎現在這招倒是讓我不好說話了,畢竟我還在他車上……
喀嚓一聲,就像是響應我的猜想一般,阿虎反手就把車門鎖上了,同時在我驚愕的注視下,給了我一個心知肚明的燦爛笑容。
你小子想的很美,早就知道你想走人了,你他媽的別想跑,在給老子一個答案之前,你必須給我乖乖待在車裡。
雖然對方笑的很溫和,但我彷彿在那雙銳利的眼光中看到了他的心聲。
「有地方可以去嗎?」
無力的垂下肩膀,我單手撐著頭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的提問。
反正都跑不掉了,只好上一次賊船,但我就是這態度,這就是我無聲的抗議,愛理不理都隨便你。
「嘻嘻……早配合點不就好了,非得拐個彎逼我?」
阿虎訕訕的笑了笑,小聲著嘀咕著,但卻像是故意說給我聽得似的。
那有些戲謔的抱怨被他以正好能隱約讓人聽輕的音量就這樣滑進我的耳朵裡。
這是……故意的?還是真是無心的嘀咕?
我不禁皺起眉頭,透過車門上的車窗反光瞥了一眼映照其上的阿虎。
如果是故意的……那這傢伙就真的很厲害了呀!
小心起見,我還是在心裡深深的記了一筆。
雖然之後不打算在跟芷韻她們有所交集,但是這種危險生活中的危險人物,能夠不招惹就盡量不去招惹。
「所以呢?你還沒回答我,有地方能去嗎?」
我沒有那種閒工夫陪阿虎玩這種故意說出來又假裝喃喃自語的遊戲,老實的再次提問。
「有幾個地方,不過不行!」
聞言,阿虎也表現的嚴肅起來,老實的回答。
不行?說的這麼果斷,這就有些麻煩了。
我陷入思索,阿虎說的不是不能而是不行,表示這些地方要嘛不方便要嘛不安全。
以現在的情況來判斷的話,大概會是後者吧,畢竟芷韻都被這傢伙偏愛成這樣,要說不方便的話有誰信?
剛剛這傢伙一路上的吹噓可沒少說自己多有能耐,就算真的不方便,以這傢伙的脾氣跟能耐大概都會被他凹成非常方便,所以最可能的理由大概是不安全,例如不隱蔽之類的。
這樣不就回到我一開始面臨的狀況了嗎……安全的去處,為什麼到頭來我還是得面臨這問題?她又不是我的誰。
我有些哀怨的看了阿虎一眼,然後接收到陽光硬漢的眨眼甜笑當作回禮,噁……真的要吐了。
「沒想法、放棄,你們加油吧!」
我雙手一攤,果斷裝死。
反正你逼我想我也想了,還是回到了我一開始的迴圈裡,那我也只好老實的把問題在打包起來丟回去讓他們自己去煩惱。
這本來就不是我的問題,說到底我就是個被牽扯的,能幫到這裡也仁至義盡的吧,接下來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能說我什麼,更沒裡由逼我才對。
「老弟,你覺得你走的掉嗎?」
阿虎有些好笑的敲了敲車門,然後朝弄的看了我一眼。
「這就沒意思了喔……我是真的幫不了,沒必要逼我吧?」
阿虎的這副態度有點惹毛我了,加上這句話後更加不爽,讓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想都沒想就說你沒辦法?你才是敷衍我吧。」
阿虎學我的樣子,也是兩手一攤,果斷裝死。
「我不是沒想,而是陳述事實……」
我把出了校門之後的經歷跟我當時的想法與判斷老實的說了出來,同時讓他也知道,我做出這個判斷和選擇包廂網咖的用意。
「所以……真的沒辦法了?」
聽了我的解釋之後,阿虎反而沒有剛剛拿捏我時的輕鬆寫意了,凝重的氛圍壟罩在他的周圍。
「嗯,真的沒辦法了。」
我點了點頭,有些不負責任的落井下石,反正剛剛都受了那麼多鳥氣了,稍微欺負回來也不為過吧?
「原本我想說,只要你們那邊能夠空的出地方來收容芷韻,或是你們可以安全的來接人回去,那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事後的應對你們應該有手段可以自己應付。」
看著阿虎越來越深刻的眉頭,我那一點點不滿漸漸的淡化了。
「誰知道你們遇到的問題這麼大,如果回不去、芷韻又沒地方去,那就真的難辦了。」
「你說你當時不選旅館飯店的理由是什麼?」
阿虎有些沒來由的丟了個奇怪的問題。
「因為身分會被查出來。」
這個問題也太無腦了吧,這麼簡單的答案誰想不到。
「為什麼?」
「嗄?」
「我是問為什麼會被查出來?」
「你是傻了嗎?還是本來就蠢?這種簡單的答案你不知道?」
看著阿虎認真的表情,我有些沒好氣的諷刺了一句。
「如果是一般小規模的旅館,或許會被查到,為什麼不去知名品牌的商旅或飯店?」
……看來這傢伙多少還是有在動腦思考,但是只有這樣還不夠。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查?」
「動用關係或是作些假指證吧,反正只要把人逼出來就好,不過這些只對那種小規模的有用,所以我才會問你怎麼不找大集團旗下的。」
「嗯,普通情況的話的確像你說的方法就可以行得通,而大集團也確實不會因為這種小手段而屈服……」
我忍同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阿虎一眼。
聽到我認同的言論之後,阿虎不禁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好像抓到了我擺爛的證據一樣。
「可是你有想過嗎?對方都明目張膽的在校門口跟馬路上攔人了……」
我眉頭一挑,對他的自信的表現直接打擊道:「如果他們直接帶一隊人衝進櫃台把服務人員都控制了,然後自己篩選住客名單呢?」
「呃!這……」
笑容僵在一半就被推平了,阿虎這才意識到我的想法。
「小說、電視什麼的不都這麼演的?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可能這樣做?」
我有些不屑的繼續拆臺,用著剛剛阿虎嘲弄我的那番態度頂了回去。
「反正只要有這種可能,我就絕對不會想冒這種險,就算他不用我說的方式,如果正好我們入住的房間是他們認識的人所經營的,甚至只要打個招呼關說一下,我們就會被當作見面禮送出去了。」
「又或者是……對方有關係在警察機關裡,那請幾個警察幫個小忙是不是也是說句話的功夫?」
「所以,可以不用身分證明的地方、不會留下紀錄的地方才是首選,不然你以為我選這裡是為什麼?」
我用著像是看白癡的眼神瞥了已經被我的連珠炮幹沉默的阿虎,心中湧出說不出口的爽快感。
看看,以理服人就該是長這樣的,我說了,你聽進去,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剛剛那一串單向輸出都是假的。
想到剛才被歪理壓的憋屈的樣子有多苦悶,我此時臉上的滿意笑容就有多燦爛,享受這難得的勝利,真的……得來不易呀。
想到這裡,我有些情不自禁,眼角湧出了些許感動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