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十一章-6

人界 英國 某私立醫療中心

「卡洛……妳到底在哪裡？」

肯亞坐在病床邊，握著妹妹柔軟卻插著點滴的手，輕嘆出沉重的一口氣。

十年了，自從卡洛九歲生日那天之後，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感到這麼無力了。

卡洛躺在病床上，陷入深深的沉睡，背後的傷口已經清潔又換過一次藥，紗布仍在幾分鐘內滲出血絲，手臂以及身上的舊傷痕還留著倉促癒合的痕跡，慘白虛弱的臉色即便用盡最先進的醫療以及最完善的術法保護還是沒有好轉，反而一天天無法掌控地虛弱下去。

「還是找不到嗎？」看著肯亞頹喪的嘆息，一雙手從他身後繞出而後環抱，希望能減緩愛人的壓力。

「我不知道她到底遭逢了什麼……」肯亞已經沒有心思掩飾憂心忡忡的表情，時間逼迫的愈近，卡洛的情況就愈危急，誰知道會不會又有像昨夜一樣的突發狀況？「……我必須快點啟程！薩蒙斯，你要幫我！我……唔！」

一個突如其然極其纏綿狂的吻截斷了肯亞的話，奇異的，也緩和了他的慌張。

薩蒙斯在愛人還來不及平穩呼吸之前，丟下一句「給我幾天，我去查清楚。」，身影就消失了。

被留在病房中的肯亞呆愣了一下，非常不合時宜的笑了出來。自己都這麼慌張了，還沒忘記索取一個吻，薩蒙斯這霸道任性，真的是，數百年都不變。

突然，一股奇特的異香渲染開來，連同從天而降的光芒，瞬間充滿了整間病房。

這是……肯亞困惑地抬起頭，首先看見的是纖長潔白的小腿，繫著雪白緞帶，然後是白色裙擺包裹著的大腿和腰身，最後才看見白光裡，那張溫柔微笑的臉龐。

收斂羽翼，來者輕輕降落在地面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光芒漸漸消退，最後消失。

「……彌可拉雅大人？！」難道是卡洛出了什麼事嗎？

「別著急，」眨眨眼睛，她善意的暗示，試圖讓肯亞冷靜下來。「『她』沒事。」

「那您今日造訪是……」為了什麼呢？

「我來，只是帶給故人一個禮物。」彌可拉雅伸出戴著黃金臂環的右手，張開細白的五根指頭，掌心處，躺著一罐閃爍著光芒的水晶瓶，似曾相似的熟悉。

「這是當初的……」肯亞喜出望外，或許這次，卡洛也有救了！

「噓。」彌可拉雅左手食指迅速地點上了他的唇，一人一天使之間這麼近的距離，看著那張甜美溫柔的臉，鼻間嗅更加濃郁的香氣，向來對女色無感的肯亞居然感到有些心猿意馬。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她的暗示。

似乎鬆了一口氣，這位尊貴溫和的天使長才退開來，結束這個其實有些孩子氣的舉動。

看肯亞鎮靜下來，彌可拉雅轉眼，目光轉移到病床上臉色極其蒼白的卡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可憐的孩子，她看起來虛弱極了。」

「有消息了，是嗎？」肯亞眼睛一亮。

「其實不算，不過，大致有方向了。」柔和的語氣，彌可拉雅輕聲，緩慢解釋情況。「清晨傳來消息，可能發現愛特羅西亞的下落，天使軍已經出發，前往精靈界。」

聽著，這麼柔和溫雅的語氣，肯亞卻皺起眉來。「似乎是好消息……但您的語氣聽起來，並沒有喜悅。」

「天使軍並不是依照原先的計畫前往精靈界的，午夜時傳來急報，邊境發現大量惡魔非法入侵的痕跡，匆忙請示天父之後，天使軍以「維護和平」的名義前往支援。」

肯亞的臉色瞬間刷白。

「他們的目標，很明顯是愛特羅西亞，而你的妹妹待在她身邊，萬一交戰時有任何差錯，恐怕，她的靈魂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傷害。」

彌可拉雅輕輕蹙眉，神情很是悲憫。

肯亞心頭一震，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問出心中的疑問。

「您怎麼知道……卡洛受傷了？」

面對這個問題，彌可拉雅似乎完全不意外，她轉過身，直視肯亞，再度輕嘆一口氣，才開口道：

「記得那時候，我替你妹妹占卜所使用的水晶球嗎？上次見面之後，我不斷試著尋找她的靈魂，透過它，撥開了重重迷霧，才得以清楚「看見」，她的靈魂之光出現大幅削弱的跡象。一般來說，擁有強大能量的靈魂並不會在短時間由明亮轉為黯淡，必定是有什麼削弱了她……所以我猜測，你妹妹的靈魂一定遭受到難以想像的巨大傷害。只是目前尚且無法確定，她的傷，起因是失控的愛特羅西亞，還是那些非法入侵的惡魔。」

「我也試圖使用靈力搜索……但精靈界，真的太大了。」

「其實，我也是努力嘗試了非常多次，才勉強能搜尋到你妹妹的靈魂之光，但只在瞬間一閃而過……因為愛特羅西亞的能量雖然巨大且與眾不同，卻隱隱克制天使的屬性。就因為愛特羅西亞的存在遮蔽了我「觀看」的能力，你妹妹待在她身邊，我也幾乎「看不見」她。」

「……這麼說，卡洛待的時間愈久，就愈危險……我卻連她有可能遭遇到什麼都不知道。」連天使長都要耗費那麼大的力氣，也只能掌握卡洛短暫的蹤跡……就算傾米洛悉達家族全族長老之力，又有什麼勝算？又有多大的機會能找到她呢？

「你別緊張。」彌可拉雅安撫著。「我也希望，能快點接觸你妹妹，並且了解她和愛特羅西亞之間的關係。我們都知道，愛特羅西亞百世紀前的嗜殺並不是新聞，但對於你妹妹，她很明顯的手下留情，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只要掌握了，或許就能遵循天父的旨意，讓愛特羅西亞最終還能回歸天界。」

「我不關心完美精靈……我只希望，能盡快將卡洛帶回來。」走近病床，肯亞握著妹妹的手，明確感覺到她的靈力一天比一天更加豐沛，身體卻相對的日漸虛弱，時間愈長，他就愈惶恐，害怕會永遠失去這個唯一的親人。

「冷靜下來。我知道你的擔心，所以，才帶來這份禮物。」

彌可拉雅將白皙的手放在肯亞手上，那股獨特的香氣又濃烈了起來，肯亞聞著，心神都有些動搖。

她繼續說：「我既然幫助過你妹妹一次，就沒有理由不伸出第二次援手。更何況，或許將來，她也能幫我一個大忙。」

「……您真的相信，卡洛能勸服愛特羅西亞嗎？」他還是忍不住懷疑。

畢竟，愛特羅西亞，傳說中應該完美無瑕的精靈，出生即犯下血腥殺戮，獲得監禁終身的下場……那麼殘忍的本性，真的可能，因為卡洛而改變嗎？可是矛盾的，肯亞又暗暗希望彌可拉雅的說法是對的，因為這樣一來，或許卡洛平安回來的機率，會更多一些。

他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望著肯亞難過的臉，彌可拉雅深吸一口氣，接著，靜靜微笑起來。

原本沉悶的空氣，因著這微笑而舒展開來，像是百花綻放時的晴朗，讓人也跟著微笑。

「我相信，無論種族，所有生物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她的語氣，堅定且溫和。「你的妹妹，一定可以平安回來。」

(第十一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