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十四章-1

轟隆隆的聲音不斷湧進耳裡，嘩啦啦的水聲拍打著，卡洛尚未睜開眼睛就知道一定是下雨了，而且還是一場大雨吧。空氣中充滿了濕潤的氣味，有點熟悉的涼，是秋天到了吧，色彩華麗的季節……對了，她閉著眼睛，聽見有人走近的腳步聲，一定是哥哥，她噙著笑：「哥，記得要幫我將那些風乾的香草收進來喔。」

回應的並不是哥哥中性溫和的嗓音，反而是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妳醒了。」

卡洛睜開眼睛，感覺像是從安穩夢境裡被猛烈搖醒般，突然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夢境的界線，驟然有些恍惚，又有些開心……恍惚的是她記憶中的安穩生活居然那麼像前輩子的事情，開心的是，一覺醒來就能看見心中最重要的人。

沒意識到她其實花了一些時間才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卡洛轉向一直靜靜凝望自己的銀色妖精，幾乎是聒噪的說了一長串話；「愛特羅西亞，妳怎麼來了？……不對，我記得妳在我睡著之前就在了呀……真笨……都睡傻了……我睡了多久？妳……一直都在這裡嗎？」

卡洛反常的精神抖擻，原本成熟收斂的憂思壓抑消失無蹤。

「……現在魔氣已經徹底清除，受傷的痕跡在肌膚上看不見，可是身體裡還是會留下傷痕，所以這兩天可能會較虛弱，還有，卡洛這次受傷非比尋常，靈體直接遭受強大的負面能量貫穿，損失的靈力幾乎全數清空又填滿比原先更豐沛的妖精之力，她醒來後，個性或許會有些改變，也可能對於遭受攻擊完全沒有記憶。但已無大礙，若要依照原先的計畫前往異色妖精提羅斯的駐地，也能如期出發。」

黛立亞的彙報重新在耳邊響了起來，看著她少女般特有的歡快可愛，銀色妖精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愛、愛特羅西亞……妳在笑？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見妳笑……」卡洛趕忙坐起身來，自己湊到她眼前，近距離凝視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四目相對中，卡洛的眼神如同最初那樣專注情深。

她幾乎是嘆息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妳真的，好美。」

這個將自己帶離荒蕪之境的人魂少女，她的髮上，有陽光的燦爛。愛特羅西亞同樣凝望著她，第一次，心靈相通般同步理解了相同的一句話。

妳真的，好美。

她忍不住傾身向前擁抱了卡洛，進而吻住了她。

有點吃驚，有點恍惚，身體裡流竄的那些不知名的躁動突然沉靜下來，卡洛感覺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愛特羅西亞心裡的情緒波動好像更清晰了……她想感應，卻有些無力，只能模模糊糊的承受這個幾乎稱著上纏綿的親吻。

愛特羅西亞擁住她，自從看見卡洛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幾乎失去呼吸之後，胸口總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直到這一刻，親密的相擁，脣齒相依，鼻間都是少女獨特甜蜜的芬芳，才稍稍緩解了心中的躁動。

在這一吻結束之後，卡洛睜大眼睛，綠眸閃爍著些微濕潤水氣，似乎還沒有從愛特羅西亞的主動中回神，就聽見那句太過不可思議的話語。

銀色妖精說：「我愛妳。」

怔愣著完全無法說出任何話，卡洛的眼淚在意識到之前就滴落了。

透明卻晶瑩的淚滴摔碎在愛特羅西亞的手背上，她伸出手，有些不明所以地用衣料拭去，沒想到綠眸像是一汪水潭，無法遏止般不斷湧出淚水來。

無法明確解析自己現下的情緒，原本就好像運轉不來的思緒因著銀色妖精突來的擁抱親吻和告白又亂成一團，卡洛只感覺到心臟像是讓人一把揪緊般一陣又一陣地泛疼上來，眼淚完全無法控制。

這麼多的眼淚，這麼委屈嗎？……猝不及防的一個想法掠過了愛特羅西亞腦子裡，她猛然停下擦拭淚水的動作。

記憶中，這一路上，卡洛哭過幾次，但她總是不明白原因為何。

眼前的卡洛，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顯露出全然的傷心，像個孩子般淚水完全控制不住，鼻頭哭得通紅……這是她解除自己封印後這一路旅程以來，積累的所有情緒吧……

「卡洛。」愛特羅西亞正色，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在……」仍然滿腦子糨糊的卡洛讓這聲叫喊拉回了一點理智，眼淚也因此稍稍停了下來。

銀色妖精再次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盯著那雙因淚水沖刷而更加碧綠的眼眸，她想起當初從百世紀慢長的虛無封印中醒來時，也是這樣一雙眼睛，盪漾著當時自己無法理解的情感。

「卡洛。」她再次叫喚。

「我在。」這次卡洛的聲音更堅定了些，雖然還是一臉懵懂，但眼淚已經停了。其實她現在並沒有足夠清醒的頭腦能判斷事物，純粹是依靠本能地回應愛特羅西亞的呼喊。

愛特羅西亞雙手並出捧著她的臉，初見時，卡洛就是這樣，專注且認真地看著自己。「我愛妳。」

四目相對，直視那雙銀光瀲灩的瞳眸，耳裡聽著不可思議的情話……卡洛完全獃住了。

怔愣著的她臉上有種奇異的嬌憨，是在此之前從未展現過的傻氣。

愛特羅西亞明白了，遺忘了所有深埋心中憂思的卡洛，只有眼下這個時刻，才真正像是一個未滿十九、合該天真爛漫的少女。

……是為了自己嗎？……卡洛的所有眼淚與哀傷……心中驟然湧起一股憐惜。

愛特羅西亞突然將臉湊上去，猛然啄吻她一下，又再次退開。

「我愛妳。」銀色妖精又說了一次。

然後再吻了一下。

「我愛妳。」

接著又吻一下。

「……」

一連被親了好多下，後知後覺的卡洛終於反應過來，伸出手擋住了銀色妖精再一次俯身而下的親吻。

「不喜歡嗎？」偏著頭，銀眸瀲灩著，是從未有過的清淺笑意。

「沒有不喜歡，」卡洛很快地回答，腦子都跟不上嘴的速度。「但妳突然這樣親我，我有點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