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最長的年假與最短的期待

2020/2/3-2/9 (高雄-廣州) 最長的年假與最短的期待

週一(大年初十)，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361人，確診人數增加為17,336例，台灣確診10例。廣州某些村發出通告，要求外來工暫緩回村，台灣酒廠外大排長龍，酒精一掃而空。

週二(大年初十一)，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426人，確診人數增加為20,528例，台灣確診11例。我們調查了一下同事返鄉過年的現況，廣州廠預訂開工並不樂觀，有一些人已經被封路所困，許多人預訂在復工前一兩天才回廣州，充滿變數。

週三(大年初十二)，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493人，確診人數增加為24,433例，台灣確診11例。大丰廠廠區裡面另一家被控股的合資公司生產空濾高端濾材，上週原本想用「可以生產簡易型口罩」做為理由，申請提前復工，但區政府一律不准。

就在本週二，大丰區長突然帶一批人到工廠考察，並立即批准復工。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好消息，隔了一天，卻發現工廠已經被政府臨時徵收。因為目前口罩急缺，市政府要求下屬的區／縣／縣級市政府必須自己想辦法每天生產廿萬個口罩，於是區政府立即整合出本地的口罩供應鏈，由政府直接指揮生產。被政府暫時徵收之後，這個工廠和以前客戶的供貨關係被切斷，面臨原有客戶的流失。

週四(大年初十三)，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564人，確診人數增加為28,134例，台灣確診13例。台灣開始採取實名制購買口罩，首日是身份証尾號為奇數的人，可以到藥局憑健保卡領取每週兩片口罩，為避免騷亂，有警力巡守，警察開玩笑說：「站完KTV，現在開始站藥局」。

週五(大年初十四)，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637人，確診人數增加為31,257例，台灣確診16例。12/30首次在醫師同學圈發表「華南水果海鮮市場確診7例SARS」的李文亮醫生，於2/6因感染新冠狀病毒去世，這位吹哨者和另外七人曾經在1/3在公安局的逼迫之下簽了訓誡書，在此之前，他還遭受武漢衞建委的質問以及醫院監察科的約談。公安局的訓誡書最後寫道：「我們希望你冷靜下來好好反思，並鄭重告誡你：如果你固執己見，不思悔改，繼續進行違法活動，你將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聽明白了嗎？」，李醫師簽下兩個字：「明白」。

週五是回大陸的前一天，先回母公司開疫情會議，路上接到一個令人緊張的電話，開發區管委會強制我們大丰廠要支援人力給廠區內被政府徵收做口罩的合資公司，還好只缺三個人，我們可以把八小時一班改成十二小時一班來因應。廣州廠的電梯則是故障，原料運不上去三樓，緊急叫來了吊車協助。

週六(大年初十五)，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724人，確診人數增加為34,664例，台灣確診17例。一位身在河南的同事問我：「我們公司有沒有隔離政策？如果沒有，就會影響和我一起坐交通車通勤上班的人，比如協理出於安全考量就不坐我們的車了…我問了廣州小區居委會，他們說只要我沒有發燒咳嗽等症狀，回廣州以後不需要隔離」，我說：「公司只依政府規定，沒有另行政策，此外，目前廣州的疫情比河南嚴重，沒有理由說河南回來的需要隔離？」。

一場病毒，差別心起，有外國人歧視中國人或黃種人，有非湖北人歧視湖北人，有非武漢人歧視武漢人，甚至有老公害怕老婆把病毒帶回家裡。

週六下午兩點，我從桃園飛廣州，這是台灣宣佈2/10起暫停直航前的最后一班，到達廣州機場很冷清，只有三個境外航班降落。我帶著燃眉之急的十幾盒口罩，又怕被兩岸的海關沒收，所幸在分散打包之後，順利出了台灣海關，而進入廣州機場就完全沒有檢查，官員正忙著處理一堆佛光山贈送的口罩，對我絲毫沒有興趣。

週日(大年初十六)，官方公布肺炎死亡人數813人，確診人數增加為37,289例，台灣確診18例。一位經理問：「公司可以申請遠程辦公嗎？大家口罩都不夠，另外，現在返工的人多，害怕上班途中被感染」，我說：「目前只有被隔離或被封路等不可抗力的情況，公司才會考量遠程辦公，現在正缺人氣，希望大家要有信心」。

妻子自從三天前決定要上課考長照證之後便開始耳鳴，今天打電話說越來越嚴重，去診所檢查却沒有找到原因，她說可能要聾了。中午，她突然想到會不會是爸爸不讓她去上課考長照證，因為之前有提到以後可以做長照，爸爸有點反對，我說：「那天妳和女兒商量，希望她在妳一個月的上課期間由安親班接送，女兒不願意，哭得歇斯底里，隔天妳耳朵就嗡嗡叫，可能我爸爸心疼孫女了？」。

妻子隨後跑到爸爸牌位前擲筊，一連三個笑杯；八歲的女兒跟著擲，首先她和爺爺說：「你不讓媽咪去考證，我就沒錢補習了，媽咪以後還是會退休的」，結果兩個笑杯；女兒接著和爺爺說：「媽咪只是考證，你和奶奶在媽咪心目中是最重要的，她不會去陪別的老人泡茶，也不會送別的老人禮物，你就給她一次機會考一個証，她會把我照顧好，讓你放心，拜託給媽咪一個機會？」，結果一連擲了三次聖杯。

女兒再問：「您再一次就好，我就要下樓了」，真的再一次聖杯；女兒又問：「真的是好，您就笑一下」，結果一個笑杯；最後問：「那來一個不好的」，又擲出一個否杯。

擲杯結束一小時，妻子的耳朵居然快好了，不再有嗡嗡的聲音。

這個年假，是我職業生涯中最長的的一個年假，這個假期因為父親的病情惡化而提前開始，又因為新的冠狀病毒而延後結束，還不知道這場疫情會持續多久？這一點，擲筊擲不出來。

人生的無常總在意料之外，而在任何角落，都有生命值得我們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