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司想阻止迪西繼續說下去,可是本來語氣充滿疲態的迪西突然變得從容而強勢,完全不給她任何機會。
「在那之後,我很害怕,非常害怕。我很想回家,可是我不敢,所以我一直躲著。」
「祂找了過來。每次入夜,我都能聽到祂在附近遊蕩,發出可怕的怒吼,透過縫隙見到那簡直不像人的身影;祂就像燒焦的木炭,渾身散發著憤怒的溫度。當祂出現的時候,野獸和野鳥都會閉上嘴,聽不到半點河水聲和風聲,只有讓人發毛的踐踏聲。祂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躲起來的我,所以祂拿我們的宮殿洩憤,一遍又一遍。直到祂離開。」
迪西看著兩人。「祂沒有放棄,而是去找其它人。祂在找你們。」
琉司吞了吞口水。她已經完全明白迪西指的是誰。當迪西又說起祂的下一個目標是他們倆,琉司又是一陣雞皮疙瘩;果然從夜糖日結束那天開始,克魯斯道夫就一直在尋找他們的下落。
「祂後來往森林走去,這是妖精們告訴我的。」迪西雙眼渙散,像是在凝視著肉眼見不到的某種事物,說著。「在我睡著時,我總是站在宮殿外,而祂們會從霧中現身,然後在我面前跳著奇怪的舞蹈;清醒時,我也會聽到祂們的歌聲和低語。祂們知道我在這,有時還會刻意用手指著我所在的方向,嘻嘻大笑;有時會對著遠方呼喊,像是想把那個可怕的東西叫回來,只是祂們沒有一次是成功的,因為可怕的東西討厭祂們──祂們一清二楚。妖精們引誘祂、欺騙祂,一直重複。我真的不知道祂們到底想幹嘛……」
說到這裡,迪西又再次露出崩潰的神情,導致他變成這副德行的原由也很清楚了:妖精們真正的目的不是……那個東西,而是迪西。祂們在戲弄他,他的精神早就達到極限了。這對一名小孩子來說根本是難以負荷的折磨。
一聽到迪西的遭遇,新的夢境記憶也被喚醒。琉司赫然想起,過去數天來,妖精其實曾經屢次「打擾」過他們。祂們一直都在,且時不時會將他們拖入夢境,就在那些出奇寂靜的深夜。鬆懈讓她和柏卡都忘了夢境的奇妙與詭異,也因此從未察覺。
迪西伸手拉起在他右手邊的一塊木板,琉司看到有一個足以容納小孩的洞,裏頭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塞滿了。
「這是我們當初挖的洞。每次知道祂來了,我就會躲進去。」
迪西將手伸入洞穴,而他給人的感受也在這時有了變化:他變得陰沉而冰冷,說話的語調也十分奇怪,完全不像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的陳述方式太有條理了,就好像這些畫面就在眼前,而他總是能如實道出。更怪異的是,迪西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種在引導琉司察覺到什麼的意圖,而他確實做到了──在心底一一揭發的真相,讓琉司害怕地喘不過氣。
很早就發現迪西不對勁的柏卡已經退到琉司身邊。琉司無暇安撫柏卡,因為她的注意力全在迪西即將拿出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