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尾聲的考驗：愛與寬恕

人是群居動物，但不是人愈多愈好；重質不重量，陪伴在身邊的人，一個就夠，只要那個人懂你、包容你、願意為你付出，特別是當你老了，還願意守在你身邊。

理想的兩人關係，可以是父子、朋友，但夫妻可能更常見。因為年齡相仿、朝夕相處、私密限定分享，加上生命週期同步，你的生活與她的人生，幾乎融合為一。

《人生無限露營車》(2018)就是在講一對老夫老妻的旅行故事。約翰與艾拉這對伴侶高齡八十，太太艾拉至今仍然認為約翰是她的真命天子，摯愛不悔，看到眼前這位老男人已經失智，經常記憶錯亂拼貼，更讓艾拉憐惜：「時間偷走了那位帥氣又有教養的約翰教授。」

趕緊把握當下。不只是約翰的記憶愈來愈不可靠，罹癌的艾拉也進入生命倒數計時。於是這兩位生命各有「缺陷」的老夫老妻，決定開著家裡的露營老爺車，前往海明威故居朝聖。

我們不妨把這一趟壯遊，稱為失智約翰與癌末艾拉的人生畢業旅行。

老人、老車，從外人眼光來看，實在太瘋狂。但兩人世界裡愛的語言，只有當事人才懂。

有一幕是這樣的：當約翰夫婦把車開到露營區時，遇到了另一家出遊者。當艾拉興高采烈地說他們要去的海明威故居，哪知對方脫口而出：「海明威是南方聯邦的將軍嗎？」

平行宇宙，我的寶被你當成草。狀況外的人，哪能理解身在其中的喜怒哀樂與期待失落？任何的分享，之所以會有共鳴，只因為彼此理解與在乎。

這也是為什麼當艾拉的兒子威爾發現父母離家出走後，會氣急敗壞，直嚷著要他們「趕緊回來治療」。然而，艾拉的女兒珍卻勸威爾轉念：「拒絕治療是她的權利，況且我們都知道效果有限。」

人們總是最徒勞無功的努力, 以致於犧牲的最該擁有的體驗。

珍還透露，她曾經不小心看到爸媽,在房間裡調情。雖然兩人到了這把年紀，早就「力不從心」，但沒有性能力，依然可以忘齡，繼續擁有「性親密」。

珍，這位被約翰引以為榮的女兒，除了表面上的事業成就之外，真正難能可貴的是，她讀懂了爸媽的兩人世界。多一次的治療，和走一趟人生畢業旅行，意義完全不同，孰輕孰重，當事人一清二楚。與其待在醫院，艾拉選擇露營車；與其找醫生就診，她寧可和約翰聊往事。

這趟出遊，艾拉有備而來。每到夜晚，艾拉就在露營區架起螢幕，投影播放老照片。往事歷歷在目，艾拉嘗試修復約翰的記憶，但「事實」卻因約翰的失智淪為各表。然而，「事實」或許早就已經無關緊要，艾拉很清楚，她對約翰的愛與廝守，從來沒有變質，而這才是最重要的不變。

約翰最疼愛的女兒珍就說：他們這趟旅行，不是突發奇想的荒誕行徑，剛好相反，他們只是在做他們做了一輩子的事。

電影末了，留下一個懸疑。記憶時遠時近、時對時錯的約翰突然有一天把妻子艾拉當成了鄰居「莉莉安」。要命的是，約翰滔滔不絕跟「莉莉安」對話，講了一大堆疑似兩人外遇出軌，而太太艾拉卻一直被蒙在鼓裡的情節。

艾拉聽完後，整趟旅行的意義風雲變色，眼前這個男人還值得繼續愛下去嗎？問題是，這段偷情爆料，究竟是真是假？約翰的失智症狀不就是「真的記不住，假的說得煞有介事」？還有，艾拉已經癌末，一腳都踏進了墳墓，她還要不要扮演福爾摩斯，拿極有限的餘生用來求證？還是乾脆生完一頓氣後，懸而不論，繼續維持現況，讓這趟人生畢業旅行，畫下完美的句點？

本文改寫自《安可人生》〈我們都需要規畫一趟人生畢業旅行：《人生無限露營車》觀後感〉本文改寫自《安可人生》〈我們都需要規畫一趟人生畢業旅行：《人生無限露營車》觀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