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師最後拼圖—不遇之二期（上）

NOGISTORY

王者之師最後的拼圖—不遇之二期（上）

不遇之二期

一個時代的終結

　　2013年3月28日，東京都內某處所，當時還籍籍無名的偶像女團乃木坂46的營運方，剛結束了對新成員的最終審査，從一萬六千多名應徵者中，揀選出了十四人作為團隊的新成員，並已對合格者發佈通知，公開招募的程序告一段落。對於這十四名少女而言，夢想彷彿隨意地被放在她們面前，觸手可及。這一天就此成為她們集結成團的紀念日，在不久的將來，人們將普遍視她們為一個整體，並稱她們為「乃木坂46二期生」。

　　2023年3月28日，渋谷公会堂演奏廳，早已登頂國民女團的乃木坂46在此公演，表演名為「鈴木絢音卒業セレモニー（ceremony）」。顧名思義，這天正是鈴木絢音卒業之日。作為最後一名在籍的二期生，同時也是此中唯一曾見證過團隊如何從巨人的陰影下匍匐前行，怎樣跌跌撞撞地走上了上行陂道，一群人又是懷着怎樣的覺悟、多沉重的執念，去與那個不可能被擊倒的巨人爭戰。然後，贏了！那四十幾個一同參與了這場逆天戲碼的人，在不知不覺間，逐一遠去，驀然驚覺，竟只剩下自己了！然後明天，一、二期生便正式步入史冊，乃木坂46再不存在初創成員了！

最初和最後的鈴木絢音

　　這一條不知是苦還是樂的偶像路，鈴木自己花了十年去走，從十三歲開始，一直走了整整十年。然而世上的路，總沒有跑不盡的，她背負着二期生的包袱，一個人挺到了最後，難能且可貴。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盪氣迴腸的事跡從現在式變成過去式。烽火已然遠去， 二期生的故事終於也落幕了！她們奮鬥的身影已然不可復再，她們所留下的故事，經已徹底定格，一切功過成敗只可論斷，卻永遠無法改動增減了。當人們提起二期生，最常出現的關鍵詞總是「不遇」、「惡運」、「倒霉」之類的負面形容，以至「不遇之二期」竟成為了她們最廣為人知的稱號！那麼到底她們是怎樣地不遇、又是為何被冷待的呢？到底是她們的實力不如人，還是出於營運團隊的過失？是各人未盡全力，抑或是天意弄人？一路走來的途中，又是否曾經出現過轉機？

使人動容的覊絆

　　在2013年3月28日集結成軍的十四名乃木坂46二期生，其中三人在未從研究生昇格為正規成員前便離團₁，其餘十一人都曾參與歌曲製作，在二期生入籍時的七單至絢音卒業的三十一單止，全部二百一十八首乃木坂46的歌曲中，參與了一百一十二首，當中八首由她們專唱，另加三首獨唱曲。她們之中的六人共廿五次担任歌曲中心成員（Center），十三次為Under曲的Center，按比例而言為各期別之冠，可以說長時間撐起了Under組。

　　第七張單曲的表題曲《バレッタ》(髮夾) 是唯一由二期生担任Center的表題曲。而在為數不多的二期生專曲中，有一首名為《ゆっくりと咲く花》(緩綻之花)，此曲內容顯然是總製作人秋元康為她們量身打造，如同這十年的縮影一般，道盡了其中的無力、辛酸和不甘。她們的偶像之路就像曲中所說只有風吹雨打，卻沒有陽光照耀，因長時間被冷待而只能靜候那個不會到來的機會，最後也只能在一無所有的荒涼之地開花綻放。這似乎就是不遇之二期的悲情宿命！然而如此悲情的宿命，也為她們鑄造了最為人熟知的，深刻的覊絆，甚至更勝於那天選之一期生₂。

過早的招募

　　一直以來，二期生的徵選時機都被認為來得太早了。當時距離出道單曲發行僅過去了十三個月，其間只有一位成員畢業離團₃，人員構成上並無壓力。運作上，Under 組尚在摸索階段，既未有穩定資源，也未確立方向。在這樣的時機啟動新成員招募，實在過於急進，二期生的定位顯得異常尷尬。因此，各種未成熟的新計劃紛紛套用在她們身上，使她們實際上成為了缺乏運作大型女團經驗的營運委員會用以試錯的工具，也可以說是為乃木坂46尋找上行之路的白老鼠。而在這許多的試錯計劃中，對二期生影響最為深遠的，便是研究生制度了。

　　偶像團隊的研究生制度由來已久，多個不同團隊及不同事務所均有採用，其目的大致都是為徵選活動中，那些具備潛質但缺乏即戰力的應徵者提供一個受訓機會，為未來人員更替作儲備之用，同時也可減少優秀人材的流失。部份事務所會招選一批人為研究生，直到達到某一指標，才按人選、特質等等組合成團₄，而非按既有團隊來招募。研究生與正規兩者的待遇不盡相同，很多研究生是按工取酬，無任何生活保障可言，若無人問津或者面對長時間訓練，便完全零收入。營運方並不提供固定薪酬是為了減省成本，擴大招募人材的數目。當然，營運方會向研究生提供各種訓練，部份也會提供表演機會，多數是為正規團隊伴舞、暖場之類，使研究生能累積演出經驗，加快成長。

　　到了AKB集團身上，研究生制度明顯地出現改變。首先，幾乎所有徵選活動合格者都會先成為研究生，包括那些具備即戰力的應徵者。這使得作為未來人員儲備的作用大為降低，而更多地被視作現役正規成員的替補₅。特別是對於AKB集團頻繁的日常劇場公演，替補成員的需求極為沉重，無法長期以正規成員為替補，而研究生有表現自己以求昇格的誘因，正好適合成為替補人員。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AKB集團的研究生，相較於其他團隊的有更多成功例子，甚至堪稱人材輩出。曾經站在整個集團的頂峰、被稱為「指皇」的指原莉乃，便是AKB48的二期研究生了。另外，二代目總監督橫山由衣、三代目向井地美音、次世代ACE島崎遙香等等，也是研究生出身。再以島崎為例，在昇格時已經參與了超過二百場劇場公演，現場表演的經驗甚至比很多一線歌手更為豐富，可見AKB集團的研究生制度不論是從訓練的角度，還是心態養成的角度，抑或團隊運作的角度而言，都是發揮到極致，非常成功的。乃木坂46的研究生制度，正是取材自AKB集團。

複印的制度

　　基於和AKB集團的深厚淵源，學習其成功的制度本是情理之常。然而學習歸學習，在研究生制度的運作上，乃木坂46的營運委員會卻失誤連連，使得AKB集團行之有效的制度變成二期生的惡夢，突顯了委員會的能力不足，也側證了當年AKB48離開Sony後即取得極大的成功一事，並非Sony「放走了的大魚」₆，事實是當AKB48由他們營運時非但不是大魚，甚至難以取得成功。而一旦蟬過別枝當即鯉躍龍門，Sony所欠缺的非為眼光或運氣，而是能力！回說二期生的研究生惡夢，究竟錯在哪裡呢？首先是營運委員會過於迷信AKB的成功例子，將整個制度如複印一般執行，卻沒有細心分析彼此的異同。

　　其實乃木坂46與AKB集團之間有一個根本的差異，此一差異更不幸地左右着研究生制度的成效，那就是劇場公演了！AKB集團各團隊均有專屬劇場，在此進行的公演是各團隊日常運作的重要組成部份，為研究生提供了充分的演出機會，幫助她們鍛練表演能力之餘，同時提高人氣和知名度。像前述島崎遙香的二百多場公演，正是她高人氣的關鍵，其他成功例子也多數如此。反觀乃木坂46，卻沒有劇場公演，成員要提高人氣只能倚靠專屬節目。而專屬節目不但時間短，一週也只有一集，參與人數既多，並且還有限制，經常只有選拔組能夠參與。雖說是面向全國，成效卻無法比肩每日三場、假日無休的劇場公演。

研究生全員升格時激動落淚

　　更甚是當引入研究生制度時，團隊的運作尚在摸索階段，就連Under組也未有穩定資源，更何況不是正規成員的研究生？即使演出時出現人員空缺，Under組成員已經足夠填補，根本沒有研究生的位置。加上團隊組成不久，成員角色未曾定形，內部競爭仍在激烈狀態，研究生的成長空間被大幅壓縮。這種種原因，使研究生徒有成員之名，實際只能枯坐空等，日復一日消磨意志，能守住初心已然不易，更遑論成長和進步了。更糟糕的是營運委員會決策行事極盡拖拉，經常在革新變化與持守現狀之間車前倒後，結果竟然在差不多兩年後才敢於修正錯誤，放棄研究生制度，讓餘下的六名研究生同時昇格。只不過實在已經太遲了，這時距離三期生的到來，只有短短的一年半而已。從二期十四人中，卒業後仍留在乃木坂LLC的，只有較早畢業的伊藤かりん一人便可想見₇，營運委員會對二期生的傷害有多深，而彼此關係如何更是不言而喻了。

被犧牲的關鍵人物

　　除研究生制度外，尚有一個與二期生息息相關的試驗，此試驗不但影響了二期生，也對整個團隊的發展有着深遠的影響，而其影響之大，甚至算得上是乃木坂46成就王者之路的關鍵之一，那就是此後行之不斷的「空降Center」了。

　　話說當第六張單曲發行時，乃團首次出現Center位置的變動。在首五單一直長居C位的生駒里奈首次被置於二排，C位由一直人氣高企，握手會成績領先全團的白石麻衣接手。當時多數人都認為她將會長時間穩佔C位，而御三家亦將取代生生星的前排站位₈。然而，當七單選拔名單公佈時，不單使團隊內外盡皆嘩然，更引發了創團以來最劇烈的動盪，這都歸因於營運委員會無預警的祭出「空降Center」這大招了。

　　如前所述，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定白石麻衣是乃團理所當然的ACE，而表題曲的中心位置向來都是ACE的身分象徵，正是無出其右，非白石莫屬矣。從事後的反應可知，當時甚至是白石本人也是如此認為。若說是由御三家中其餘二人之一担當，也還說得過去。然而，七單選拔發表當日，在除Center以外所有位置均已發表時，御三家和生駒里奈等人經已全數在列，甚至其他常連選拔的成員除星野みなみ外俱已就位，幾乎肯定C位之所屬必定出人意料。正當所有人都帶着滿腦疑惑，等待那欲來之山雨，靜候主持人叫出那個意外的名字時，被叫出的竟是一個幾乎沒有人認識的名字：堀未央奈。

空降Center

　　名字的主人並不在正規成員之列，背負這個名字的瘦小身影正坐在錄影棚的一角，那群來參觀學習的研究生之中。心水清的朋友或者會發現，此一套路似曾相識，並不陌生。對！正是和四單時的秋元真夏復歸如出一徹，只不過今回所涉的，是重要性和象徵意義俱不可同日而語的Center位置，其所引發的震盪更是前所未有。而營運委員會更像是唯恐天下不亂地，將一封致全團的信₉，連帶這爆炸性新陣容一同公佈。而這封信也正如預想一樣，將這一場空降劇的威力推上頂峰。

　　其實若單以結果論，此次空降所帶來的改變，的確大大有利於乃團。首先營運委員會那封措詞含糊的信，成功地營造出一種一期生的時代即將過去的氛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導致了成員們強力的反彈，繼而使得多位一期生急速成長，直接令整個團隊的實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其中，爆發得最為明顯不過的，正是在乃團上行之路上最為舉足輕重的三個關鍵人物：白石麻衣、橋本奈々未和西野七瀬。

7單發表會後相擁痛哭的二人

　　從官方後來流出的視頻可以看到，在選拔發表後，現場情況一片混亂。只見《乃木坂在哪裡？》(乃木坂って、どこ?) 正式錄影剛一結束，白石、橋本二人已忍不住相擁痛哭，尤其白石哭得特別厲害，當中的委屈和不甘，着實教人心酸！西野卻因較早時情緒經已非常激動，因此當時反而異常平靜，目無表情地呆坐一旁；至於其餘各人，則滿臉愁思地散站於四週。幾十個一色制服的少女中，突兀地站着一個私服短褲，滿面淚痕的女孩。沒有人撘理她，所有目光都似有意無意地迴避於她。這一幕從此咒咀着這位改寫團隊命運的關鍵人物—堀未央奈，同時預告了她的偶像之路，也將會走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孤單。

被少年拯救的猴子

　　猴莉₁₀，二期生，當時還不到十七歲，甄選合格至此才只半年，從很是鄉下的歧阜縣而來，雙眼大而靈動，說話對答非常有禮，惹人憐愛，頭腦彷彿和一般少女有着那麼點的不同，就是想法老是怪怪的、用詞也老是怪怪的那種。以她的資質條件，本有着一片光明的未來，大有成為乃團次世代王牌的可能性。人緣方面也與一眾同期如膠似漆，相互扶持，一片向好。然而這次被營運委員會試錯式地點名空降，就此從天上被推下地底，寸步難行。在戲劇性的制服對私服的映襯下，她於一期生們的眼中，就像一個心懷不軌的外來者，為搞動天下而悄悄走近前來。剛和同期們建立起來的羁絆，卻又因突如其來的地位改變，看來有點搖搖欲墜，甚至有同期誠懇地、帶點愧疚地表示，無法打從心底裡為她高興。霎時飛舞襲來的巨大孤單感，像一把看不到的綑鎖，將她緊緊鎖住，以致有點透不過氣來。四週的沉默，更使這窒息感加倍。

當時媒體也有報導二人炮轟新陣容

　　其實當時場上並不是沒有人能明白猴莉的感受，相反地，正有一個完全清楚猴莉所處困境的人，畢竟在此不到一年之前，才親身體驗過這種四面受敵之圍，又怎會不清楚明白呢？這人正是秋元真夏，嚴格意義上的第一個空降犧牲者。按照秋元的性格而言，當時肯定是想向猴莉撘話的，然而當時的秋元還不是那個隊長秋元，卻只是個剛剛開始融入團隊的外來者，在這突如其來的風暴中，實在提不起勇氣向這個搞局者猴莉公然釋出善意。說到底其實自身的團內人際關係也還在努力修復中，與上行之勢明顯強勁的西野七瀬仍然形同陌路，再要強出頭的話只怕連與白石的關係也搞砸了。目前只好背地裡對猴莉多加照顧，而往後的事實也讓我們知道，秋元的確對猴莉照顧有加。雖然在公開場合中，調侃秋元最不遺餘力的，除白石和生田這雙公式撘檔外，就要數到猴莉了。但其實猴莉對秋元是非常尊敬和感謝的，甚至也不止一次公開提到，自己能夠渡過初入團時的困難處境，秋元的溫柔和接納正是原因之一。後話表過，沉默依然。

錄影MV時為堀慶生，只有少年和若月表現親近，其他成員均甚生外。

　　然後，沉默終於被打破了！畢竟在這個公認為人情味濃厚的團體裡，除了秋元外，還是有願意向她伸出友情之手的人。那個在最初就被推上風口浪尖，承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重壓，甚至於前一單選拔發表時終於被壓誇，在舞台上猝然昏厥的秋田少年₁₁，這時正好就站在了猴莉的背後。從困境中走過來的人，永遠最能敏感於別人的困境，也最願意伸手拯救對方。日後的猴莉也告訴了大家，當時少年的撘話，實在拯救了她。

𤠣莉對少年的感恩

成就上行之坂

　　別看這秋田少年妄撞土氣、只懂胡鬧，實在是她總是事事以團隊為重，時間也證明了她所作決定都總是對團隊有益的。例如不多久之後，對於到AKB48兼任交留一事，便只有少年一人贊成。又例如多年之後，少年即將畢業之時，對於站上畢業單曲Center位置一事，也是只有少年一人反對。看來每當少年獨排眾議時，她的決定都是有利於團隊的。回看此時，她對猴莉伸出的手不單拉住了猴莉一人，同時也將一期與二期之間的鴻溝拉倒。試想若猴莉終於無法融入團隊，一沉不起的話，不單猴莉自身對乃團的巨大貢獻沒有了，連帶團隊最獨特、最吸引的那份團結互補也必將消失無蹤了。若然乃木坂46真的變得像早期的早安少女組那樣，前輩欺凌後輩，成員互相傾軋的話，還能在偶像戰國中改朝換代嗎？

　　若說一、二期的互相融合是少年一人的工勞，確是言過其實，同時也抹殺了其他很多人的努力。像是秋元、松村二人組建軍團的努力；又或是如若月佑美、衛藤美彩、中田花奈、高山一実等人私下刻意對二期釋出的友善親近；再加上伊藤かりん、新內真衣等二期年上組的主動，都是極重要的因素。但首先踏出第一步的始終是生駒里奈，她向猴莉伸出的手中所帶着的情感，承傳了從創團起就貫徹其中的覊絆。在這戰國時代中，有能力接掌王權的完全體終於成形了。

（未完待續）

1. 分別為西川七海、米德京花和矢田里沙子。
2. 當《乃木坂工事中》播出二期生送別堀未央奈的聚會後，成員們與及主持香蕉人均讚嘆於她們之間的深厚情誼，日村勇紀更稱單單看着她們相處得如此自然，便使人感覺舒暢。
3. 岩瀨佑美子於2012-11-18畢業離團。
4. 例如Up Front Agency的Hello! Project Kids。
5. 基於表演整體隊型的需要，當原定陣容中有成員無法出席，便需要從原陣容之外的成員中選擇替補。
6. SONY曾以此為題發佈過一部AKB48的音樂影片集《逃走的魚兒們～單曲音樂影片集～》
7. 相比於二期生，一期生有很高的比例留在乃木坂LLC，雙ACE、高山、桜隊、松村、飛鳥等實力份子故然是，甚至曾對營運非常不滿的中元日芽香也還留在LLC。而部份離開了的成員（例如若月、生駒等）也都是留在LLC中一段時間，在LLC協助下移籍的。唯有絕大部份二期生卻是一卒業即直接轉投別家事務所。甚至如純奈那樣未有事務所接洽，也堅持直接退社，片刻不留。
8. 御三家為粉絲對白石麻衣、橋本奈々未、松村沙有理三人之暱稱。而生生星則為對生駒里奈、生田絵梨花、星野みなみ的合稱。
9. 信的內容大致是要求一期生，特別是7單的選拔組合力幫助、栽培堀未央奈，因為她將會是乃團的未來等等。
10. 指堀未央奈，是漢語圈中對堀的暱稱。
11. 指生駒里奈，生駒出身自秋田，漢語圈中多因其行徑暱稱她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