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梨舞

錦綾王府外，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紅牆土瓦，府邸內懸燈萬盞，亮如白晝，金碧奢華，滿殿的燈火通明寬闊華麗，牆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繡著狩獵圖的畫卷，繡工極為精緻，主殿內柱由數根暗紅色巨柱支撐，每條大柱上都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浮雕巨龍，迴旋盤繞，甚是壯觀。

為慶賀錦綾王一舉拿下北國領土，大獲全勝，王府上上下下都忙著今夜的家宴，大紅燈籠高高掛著，滿桌的南北佳餚，蘭陵美酒、紹興酒一壇接著一壇地開。

將軍－昭七，雙手掬起酒杯，起身恭敬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恭賀八王爺戰功赫赫，睿智領兵，大寧日後必興旺盛昌…」註①

齊澤演聽聞，朗朗地笑道：「昭將軍素來憨厚耿直，美酒一下肚，可真是能言善道…若無爾等這般將才，本王未必能有今日…賜坐…今夜，不醉不歸…」

以花梨木製成的月牙桌面嵌著螺鈿花鳥龍紋，桌下以龍紋牙板而飾，底承獸足，月牙桌上的青銅方鼎焚起陣陣龍涎之香，嫋嫋白煙緩緩地直升又消失，青花天球瓶外是精貴的海水龍紋，瓶中插著長青之蕊，紅檀木雕工長桌上的金、銀、玻璃器皿閃閃發光，一派皇家氣勢。

諸名婢女皆戰戰競競地將八王爺、眾將士及王公大臣們的杯中物，一杯又一杯的斟滿，齊澤演與一干將士們喝得盡興，眾人酒酣耳熟之際，只見小蓮粉面圓潤的臉蛋，嘴角翹起一抹清甜的微笑，欠身行禮道：「見過王爺，王妃備下一曲＂醉梨舞＂，邀王爺與眾將士們共賞」

齊澤演的兩彎烏眉如劍峰般淩厲，濃密的俊眉一挑，那兩道烏眉之下是一對黑沉果決的銳利眸子，此刻，因為洛嫣然，而泛起濃濃柔情，他薄唇輕啟道：「王妃要為本王舞一曲？可是當真…?」

小蓮垂眸淺笑答應：「回王爺的話…自然是當真，王妃可是準備了好些日子呢！還請王爺移步至＂梨花園＂」

站在一旁的將軍昭七，高大修長，面容清俊，一身錦衣青袍，腰杆挺地筆直，他望著眼前的妙齡少女，素來憨厚的雙眸中，漸漸升起一股愛慕之意，他見小蓮一身粉色淡雅花紋齊胸襦裙，烏髮梳著雙環髻，散發著清新溫婉，小家碧玉的氣質，不由得心生歡喜。

只見小蓮緩緩地抬首，霎時，與昭七四目相視，他一雙黑亮的雙瞳對上她清澈含羞的眸子，少女倏地面泛紅霞，微微欠身，對著男人露出羞怯一笑，復垂首，快步往梨花園去。

昭七熾熱的視線，追隨著那抹粉色可人的背影，亦往同一個方向移動腳步。

***

梨花園。

六角亭旁的金漆雕刻檀香大座之上，坐著一位睥睨天下的天生王者，而大座之下，是一群鶯鶯切切等著賞舞的座上賓。

忽地，鳴鐘擊磬，樂聲悠場，琴師披紗撫琴，修長指尖起落之間，琴音流淌，虛虛實實，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剔透，悠悠旋律輕揚而起，諸歌女甩長袖漫舞，眾女子身姿窈窕，彷若百花齊放般，齊齊向四周散開。

漫天花雨之中，洛嫣然如墜落凡塵的仙子，一攏輕薄紅紗長裙，玄紋雲袖，赤色面紗，以傾城之姿，若隱若現，如空谷幽蘭般現身…

眼前一片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美酒佳人，一應俱全。

月色正濃，洛嫣然那一頭青絲墨染，螓首蛾眉，風髻露鬢，鬢髮低垂，斜插著金雀琉璃釵，面似芙蓉，淡掃娥眉眼含春，香肌如溫玉柔光若膩，絳唇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著她的蓮步輕移輕柔拂面，飄忽若仙的曼妙舞姿，正在風中飛揚，寬闊的雲袖，時而開合，時而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沉魚落雁姿之容，腰肢倩倩，風情萬種，嫵媚動人的旋轉，裙擺蕩漾成一朵風中芙蕖。

眾人皆如癡如醉。

齊澤演被她絕美曼妙的舞姿和藏在赤色面紗後若有似舞地一顰一笑，勾得挪不開眼，三魂七魄全隨著洛嫣然的一舉一動遊移，他摒息凝視，紅潤的薄唇喃喃自語：「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鬥藪龍蛇動……」註②

洛嫣然輕擺玉手，婉轉流連，朱色鑲銀絲的腰帶束起纖腰，襯得她柳腰不及盈盈一握，瓷白的肌色覆上一襲紅紗拖曳長裙，更襯得她一身冰肌玉骨，那裙裾隨風飄揚飛起，光潤玉顏上罩著赤色面紗，遮住巧潤小鼻，露出一雙水眸，欲語還休，似流光飛舞。

忽地，琴聲驟然轉急，洛嫣然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翩然起舞，纖足輕點，愈轉愈快，百名共舞的歌女，忽地，圍成一圈，將藏在各自寬袖中純淨幽香的梨花花瓣，朝天際一揮，飄飄搖搖，瓣瓣花香，翻飛於天地之間。

一股沁入肺腑的梨花清香在眾人的鼻尖漾開，令人癡迷，心醉…

霎時，梨花園中彷佛一片荼白花海，漫天紛飛，亦如天降花雨，滿園驚豔，此起彼落的熱烈掌聲四起，眾人的驚讚之聲不絕於耳。

醉梨舞一曲終了，洛嫣然轉身的瞬間與齊澤演炙熱的眸光對視。

這一舞，絕美。

男人看得失了神，此刻，眼中再容不下其他，只專注眼前的愛妻，他的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道：「舞的甚好！愛妃…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只見洛嫣然輕移蓮步，腳步輕盈，姿態優美，一攏輕薄紅紗舞裙，裙身被晚風吹得飄揚蓬起，她站定在齊澤演面前，隔著赤色面紗，增添幾分誘人神秘之色，聲如黃驪，輕婉細語道：「今生為君舞，生生為君舞，千折心不變，萬死猶不苦…」

齊澤演那半醉酡紅，有棱有角的冷傲面容，小酌之後帶著些許邪肆，俊美異常，他自檀香大座起身，高大健壯的身軀，穿著一身繡著綠紋的紫黑長袍，外罩一件亮澤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腰系白玉腰帶，烏黑整齊的髮髻，束在精緻的白玉髮冠之中，腳步從容地走向她。

男人的一雙鷹眸，炯炯發光，深情無比，濃密的睫毛投下兩層朦朧的剪影，他骨節分明的長指，抬起洛嫣然小巧的下巴，磁性低聲道：「好一個千折心不變」

話落，齊澤演無視一干將士，眾目睽睽之下，他攬腰一把抱起洛嫣然，往寢殿走去。

此刻，眼下盡是春宵、春色、春風，徒留滿圓梨花香和酒香，與眾人癡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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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生為君舞，生生為君舞，千折心不變，萬死猶不苦」出自：風淩天下《傲視九重天》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出自：白居易《長恨歌》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出自：李白《客中行 / 客中作》

註①：蘭陵出產的美酒，散發著醇濃，鬱金的香氣，（＂鬱金＂是一種香草，用以浸酒，浸後酒色金黃），盛在玉碗裏看上去猶如琥珀般晶瑩。只要主人同我一道盡興暢飲，一醉方休，我管它這裏是故鄉還是異鄉。

「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鬥藪龍蛇動」出自：白居易《驃國樂》

註②：指女人美麗柔曼的頭髮，抖動起來好像龍蛇起舞，形容女子起舞之時繡帶飄飄的優美姿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出自：陳風《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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