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潘見紅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幕與一句話,因為等到她真正踏了進來之後,才發現一切的嚴苛比自己想像地更為複雜。安,一直以來都是處於這樣的位置嗎?處在於絕對的高度,卻也十足地孤獨。秘密是唯一的包裹,一層又一層,絕不會有罷休的一刻。
窗外的風景,大多數是充滿記憶的印痕,
原因是人生大多數的時間裡,都與『錯過』有關。
當妳試著望著窗外的時候,大多時候,可能是擁抱著錯過。
約是幾年前的某個夏日,
那是她與他相遇的日子,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人中』是什麼,
更別說是眼前那名男子了。
也許這是戀愛,也可能只不過是太過單方面的守候。
對他來說,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某個重要的人?
那是什麼支撐了自己呢?
她認為是待在他身邊。
只要能夠待在他身邊,就能感到幸福。
那種幸福並非是甜的,
更多的反而是酸與苦澀。
他從沒表達自己對她的感受,
但他們彼此之間的默契卻超乎想像。
「我喜歡加上兩顆方糖。」他看著熱氣緩緩上升的咖啡說。
「我不喜歡」她說。語意雖是反意,嘴角卻有些上揚。
「妳還好吧?」
「嗯?」
「我覺得妳最近常陷入沈思中。」
「才沒有勒。」
「真的嗎?」
「是啊。」
「妳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
「關於妳的身世。」他始終最在意的就是這個。
「我真的沒興趣知道。」
「我倒是很有興趣。」
「那就交給你這大偵探了。」
「其實我查了很久。」
「所以呢?你有什麼發現?」
「還沒到肯定的程度,但是相差不去遠矣。」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
「這真相超乎我的想像。」他笑得有些尷尬。
「我不想知道。」
「所以,妳早就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
「聽起來妳像是知道些什麼。」
「我不想聊這個。」她將黑咖啡喝完。
「欸……妳別生氣啊。」
「我才沒有。」她正準備離開座位。
「這種語氣就是有啦。」他拉著她的手。
「沒有。」當她發現他離自己很近的時候,那心跳聲甚至連自己都聽得到。
當寂靜與快要窒息的結晶狀態包圍了他與她的時候,陣陣傳來的老邁步伐聲讓這緊繃的一切輕輕傾倒,老者端著典雅的餐盤,穿著藏青色手工西裝及編織皮鞋。
「少爺,別忘了下午兩點要出門一趟呢。」
老者將兩杯咖啡杯端到餐盤,回頭看著他:「而且對女生可不能太粗魯呢。」
「就是說啊。」她鬆了一口氣,並且隨著嚷嚷。
「少來,這傢伙可是認真一下,我就會被殺了。」他笑著說,鬆開了他的手。
「你明知道小姐可不會做這種事,時間快到了,下次不要我三催四請的。」
「知道啦,那我先走啦。」他轉身揮揮手,那是他的招牌動作。待他離開了視線範圍之後,她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老爹。」她轉頭看著正在整理手沖壺與咖啡杯的老者說。
「別跟我客氣啊,倒是委屈妳了。」老者微笑。
「其實不會啦──」她害臊地微笑。
「這大宅子的歷史比妳想像得久,我跟少爺也是。別看他那個屁孩樣,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活潑了。」老者嘆道。
「哦?『安』他怎麼了?」
「我們都已經有點累了,關於這一切。生活就是這樣,當妳覺得一切都是煩悶的規律反覆進行時,會開始痛恨這一切,恨不得來一場不平凡的冒險。然而,當妳身處於絕對的水深火熱之中,就會開始懷念平凡的人生。對於我跟少爺來說,我們一直在這兩者之間震盪。」老者有感而發地說。
「我其實並不瞭解他的工作內容。」
「因為他不希望將妳牽扯進來,畢竟這漩渦可不是要離開就離開的了。」
「真是秘密至上的一家子啊。」
「我跟少爺可談不上一家人呢,我們都是在各自人生悲劇中活下來的遺族。因為各自的理由待在了這裡。」
「哈,聽起來好像很不情願啊。」
「是啊,我是完全看不下去安少爺的傢伙。或許人都是這樣吧,我承認他在某方面的確有他的能耐,但是他生活起居上的作為就跟幼稚園的程度差不多。」
「哈哈,我想也是。」
「所以我是真的很謝謝妳啊,小姐。」
「唉呦,不要叫我小姐了,我又不是這裡的主人。」
「妳是少爺唯一認可的人,妳永遠不知道擋在這門外的人有多少。甚至妳永遠不知道這門外的人有多少等著少爺的位置。」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老者的氣息與剛剛溫暖的溫煦有所不同,散發出濃烈的殺氣。
「我也想幫他……真的。」
「那是自然最好。小姐,我給妳的忠告其實很簡單,平凡的時候期待不平凡;而不平凡的時候卻希望回到平凡。我們總是如此。」老者端起餐盤,對潘見紅行了一個鞠躬禮。
那是潘見紅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幕與一句話,
因為等到她真正踏了進來之後,
才發現一切的嚴苛比自己想像地更為複雜。
安,一直以來都是處於這樣的位置嗎?
處在於絕對的高度,卻也十足地孤獨,
秘密是唯一的包裹,一層又一層,絕不會有罷休的一刻。
「妳是認真的吼?」當她決定想加入安所處的故事之中,他露出那種不懷好意的微笑。
「是啊。」
「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做很危險。」
「嗯?」
「這世界的謊言這麼多,要是我跟老爹只是騙子的話,妳要怎麼辦?」
「你們不是騙子啊。至少老爹不是。」後面補的那一句讓『安』噗哧一笑。
「妳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這也沒什麼,頂多只是把你們處理掉而已。」
潘見紅露出強烈的殺氣,
當然她深知這種程度的殺氣,
身為『人中內部』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動搖的。
「喂,不是我在說妳。殺氣這種東西,可不是一股腦兒的發洩而已,它是有生命的。擁有指向性、柔軟又充滿藝術價值的東西。」安的話總是如此,他有他一套的說法,雖然每一點潘見紅都不見得認同。
「所以呢?」她不解地問。
「要像這樣。」
當安說完的時候,驟時,周圍的生命光澤像是凋零一樣,
與潘見紅所展露出來的方式完全不同,
那種惡意,不像只是將憤怒外提而已,
更多的像是萬世的怨恨,被封鎖在這樣的房間。
稠密,充滿著像愛一般的恨,
濃烈,如沒有明天的發洩一般。
當潘見紅看得出神之時,她發覺自己正在顫抖。
原來連顫抖都變成是本能嗎?
在這樣的惡意之下。
「哦,是你們在練習啊。」老爹出現的速度也像是瞬間移動一樣,可以看得出來他上一秒鐘還在廚房炒菜,右手還拿著鏟子。資質超乎常人的潘見紅在那瞬間也看到屬於老爹那種自己獨特溫暖的殺氣。
雖是如此,也是會令人發寒的那種。
「沒事沒事,老爹。我跟小姐在練習。以後還會有更多這樣的練習。」
「好吧,我知道了。畢竟好久沒有看你在家這樣。」老爹轉身離開。
「這就是經驗的差距。當妳決定要踏出第一步之後,就不能回頭了。」安認真地說:「我的世界裡,充斥著這種傢伙,冷靜、理智、不擇手段又冷酷的傢伙。」
「哈,你不就是這樣嗎?」潘見紅噘著嘴說。
「真是受不了妳,妳是都沒在怕嗎?」
「怕什麼?」
「好歹我也是『人中內部』。」
「那是什麼?可以吃嗎?」當她說完時,他也笑了。
或許初生之犢不畏虎,但安很清楚眼前這如鑽石原石一般的少女,其體內潛藏的天賦是遠超於他過去所有見過的人。那是一段很漫長的訓練,大多數時間裡,潘見紅被以最高規格的精細度要求著,那些超高難度的技術訓練完全就是符合安的做事個性。難怪老爹再三告誡要想清楚。
大多數時間裡,潘見紅都看著窗外;大多數訓練之後的空檔之中,她都在思考過去、現在、未來。那會是錯過嗎?與什麼錯過?一開始只是想待在他身邊,聽他說些自己從沒聽過的奇聞軼事。
但是現在呢?
在完成三個技術訓練之後,潘見紅獨自在老宅的『武房』中思考。她將『迴盪』的控制率提高到了原先的87%,並且成功將『低語』的缺陷之處改善過來,還有使用率最高的萬拳也多加裝了『意識型』的偵測手法。當然,這些技術修正自然是在過去任務實戰中發現的盲點,這不是她想追求的,這只是他想追求的。她理解自己將被他塑造成一種超乎想像的戰爭機器。
是嗎?關於這個問題她不敢問他。
她深怕自己一問,就會做出後悔的事情。
回到那個決定的時刻,自己還會這麼選擇嗎?
關於這點,她陷入無盡的思考螺旋之中。
她不想只是做他的女人,
更可悲的是她不曾做過他的女人。
是為了什麼才會住進這個大宅?
是因為愚蠢嗎?還是他那該死的迷人微笑。
她低頭看著特製木造地板被自己打出的大洞。
如今也到了這一天,即便用特製木材與精神力載子加持的木材也會開始受傷了。也深知自己已不可能在武房裡面使用『迴盪』與『低語』。已經抵達了訓練的最後階段嗎?令人錯愕的消息總是喜歡在失望之後跟著進來。
「人中試驗?」她不解地看著安。
「妳必須要參加。」
「這跟當初說的不一樣。」
「我知道,但妳相信我,這是最難得的一次人中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