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劇場狂粉的日常 / 鳳君
本篇為平面邀稿,原文刊載於《AQ廣藝誌》,並授權同步刊載於琅琅悅讀
2023兩廳院秋天藝術節壓軸作品《罪.愛》由金鐘編劇詹傑和導演黃郁晴共同創作,取材真實案件,透過扎實田調挖掘犯罪的隱藏面;爬梳女性犯罪背後的原因,人心的脆弱跟匱乏又如何被操控利用。藉由多支線劇情摻入眾多角色回憶來拋出大哉問:
「犯罪一定是全然的惡嗎?是否隱藏了很深很深且歪曲的愛在裡頭;又動機相對良善的犯罪,是否就不必受到懲罰呢?」
故事以週刊記者陳怡靜(陳美月飾)為追查連續命案拉開序幕,接觸到一個神祕團體—福緣讀經班,卻意外碰見久別多年的母親。過程中不僅驚惶地發現讀經班成員都與追查的案件有關,更迫使自己直視不願想起的過往:那位因為遭控性侵而自殺的父親以及破碎家庭。靠近真相的同時也一步步深陷恐懼,為了保護家人,謊言、放手、妥協還是逃避,該如何選擇只在瞬間。
讀經班的創辦人黃巧雲(徐堰鈴飾)是個不良於行的平凡婦人,即使倚靠輪椅行動,卻擁有讓陌生人為她掏心掏肺的特殊魅力,看似柔弱但精神力強大。以前的她被家暴籠罩,報復丈夫後服刑,出獄後成立婦女自救會,也就是「福緣讀經班」,宗旨是為了斬斷業帳孽緣,祈福淨化世界並感恩菩薩,大家彼此依附也共同背負著不為人知的枷鎖。
焦慮不安是個推手,會讓人盲目地尋求認同和歸屬。姑且不論是否將讀經班定義為邪教,但畢竟人類就是種卑微的生物,當感受到孤獨卻沒有適當的社會支持網時,難免會有種被世界遺棄的想法。
充盈負面情緒的分分秒秒,變得容易受到各式各樣的影響,小則衝動購物,大則加入團體組織,甚至簽下黑暗契約。除非不斷鍛鍊自我學習覺察,努力讓內心茁壯,否則終究會需要一個象徵性的靠山,照顧者或權威領袖來填補孱弱萎靡的匱乏。
「我們人總得抓住些什麼,才不會沉下去。但抓太緊,也會沉下去。」
黃巧雲為了幫助無路可出的女人們走出陰霾,攜手賴秀萍(謝瓊煖 飾)策畫了諸多復仇行動,因此讀經班成員一個個詭異失蹤或死亡,稱之為「畢業」;對外宣稱畢業的時間和方式都交給菩薩,菩薩會給予最好的人間安排,用看似美好良善的隻字片語,反抗常規邏輯的理性思考,包裝成解脫困境的正義之路,但這條道路真的有盡頭嗎?
人生的幸運不外乎就是在遭受苦痛和災難時,能夠被他人接住、理解或認同;這也是生命價值最好的體現。每個人都可能是他人抒發的出口、支撐下去的動機、存在和意義。不過,被他人所需要,會不會正好成為掌握權力的開端?黃巧雲是家暴倖存者,所以相同經歷跟境遇的受害者產生強烈共鳴。
親切待人溫暖慈祥的舉手投足,讓成員們萌生希望,視她為菩薩在世間的代言人,對任何下達的指示都深信不疑。然而,這種全心全意的簇擁及奉獻,是否也成了一種重複指令,催眠了黃巧雲自己,以至於無法辨清自身的惡,更合理化現行的所作所為。
編劇詹傑說到《罪・愛》其實就是想呈現這種複雜性,黃巧雲可不可以同時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無法清楚分割說她是好人還是壞人。沒人是無辜的,也沒人是罪大惡極,因為他們都是被逼到某個邊緣後就會往下掉的人。有些人掉下去後就真的爬不起來,你我她都可能成為不小心掉下去的弱勢,只能被動等待身邊的人或社會聽見他們的求救聲,當沒人聽見他們的求救聲,只好在同樣徘徊邊緣的團體裡找到一絲救贖。
但是救贖還是毀滅,只在一念之間。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與重,群體社會中客觀存在的人際關係,點點滴滴匯聚成一股無形壓迫,恰好提供有心人士得以介入的機會。演藝生涯首度演反派的徐堰鈴在接受專訪的時候提到:「第一次在角色裡,感覺到這麼糾結。」快速變動的現代社會,面對理想和現實之間巨大的溝壑,有些人即使竭盡心力的翻轉命運,最終仍只能無奈選擇放棄甚至沉淪;當眼前只剩火坑或是深淵,唯一可以寄託的方法似乎僅僅是藉助那些不具實體的神秘力量了。
把真實事件搬上舞台,比起電視新聞跟平面報章雜誌來得輕緩,觀眾隔著劇場的第四面牆,自然而然的疏離感像薄紗一樣蒙著殘酷不堪的畫面;但我們依舊可以透過演員的詮釋和導演手法去感受那沉甸甸的悲愴。日本演員滿島光在金馬影展的訪問中說:「當你發現某人似乎正在受苦時,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聲音,即使很痛也說不出來的人的聲音,我想用身體去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我碰巧是一名演員,可以為那些沒有聲音的人發出聲音。」
劇場不會告訴你正確答案,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劇場能做的就是再把故事敘述一遍。那些脆弱堅韌到底是演員的還是原型人物的都暫且擱置一旁,因為坐在觀眾席內的彼時,所有人產生了共時性,擁有同樣的情感出口,接收到的都是最坦白最赤裸的呈現。觀眾更有機會細看周遭的生活,覺察並靠近真實的內在,從虛幻劇場裡找到自我療癒的力量。
詹傑✕黃郁晴《罪.愛》
演出地點|國家兩廳院戲劇院
觀賞場次|2023年11月19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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