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鬼門關回來的死人。
所有熟悉的、美好的、穩定了、努力著。
一瞬間劃上句號時,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悲傷與疼痛。
2020年,那陣刺耳尖銳的鳴笛劃破了既寒冷又安靜的冬晚。
躺在救護車上,手臂上纏著血壓機的綁帶,而血壓逐漸下降的我,引來了車上醫護人員特驚呼。
算是驚呼嗎?不是很確定,因為他們第一次量不到我的血壓,而我往年看醫生的印象,我的確需要繃很多次才能量到。
「為什麼量不到啊?」一旁的男護士稍微用力的扯開了綁帶,再次出力把我的另一隻手環綁。
由於兩次測量都量不到,並且一直緊繃著我的上臂,我的左手趨時已經冷到發紫,換了另一隻手才量到。
舒張壓落在55mmHg,男護士頓時臉都綠了。
「妳還有哪裡不舒服是沒有說的?」男護士急得像移動的雲層,眼上閃過各種色彩,最終停在了佈滿灰色的陰影。
另一個女護士壓著我的頸部,因為吞下了大量安眠藥,用修眉刀劃開了頸部的血管,當時整個領子浸滿了血色,幾乎快昏迷的我還是被重重的鐵鏽味給幾度驚醒,但後面沒有太多的印象,可能因為藥物所以睡了過去。
我這次是自殺的,自殺未遂的。
當時送往醫院的路途,我看見我的母親雙眼通紅,不斷揉著我逐漸冰冷的手,喊著讓我別睡、別睡著。
到了醫院,印象裡的手環從黃色變成了藍色,意味著從稍稍嚴重到恢復原狀。
看著已經止住的傷口,醫生們鬆了口氣表示「這個不用縫」接著拿起棉球,沾了點優點,「別動喔,會痛喔。」開始擦拭割口。
不怎麼痛,但臉頰兩側濕漉漉的,有點發燙,我抬起慣用手時跟醫生的手打了一架,他「嘖」的一下後,又繼續轉頭用上其他的藥品幫我上藥。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又揉揉發紅的眼睛。
我當時在想:我怎麼這次還是沒成功。
醫生可能嚇到了,當時疫情蔓延中,所有人都戴著口罩,但我紅腫的眼睛還是吸引了在場人的注意。
一個女醫生小碎步的走到我跟前,蹲下來遞給我一張紙巾,並將貼得歪的紗布整理好,幫我把外套拉鍊拉上。
「醫院蠻冷的,要穿好喔。」她起身,拿起病歷開始瀏覽。
這句話像貫穿我的全身,蔓延到每根血管,通過了所有器官和四肢後再回到心臟流動。
眼淚像栓不緊的水龍頭,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這股暖意好似一場暴風雨後的平靜,平撫了所有巨浪引來的呼嘯,散開的雲霧帶來些許雨水輕輕的點在水面上,形成漣漪往外波動,再慢慢消失。
「你有在看身心科是嗎?」她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起身到另外一個診間,「因為我看到你手上跟脖子有受傷,所以要打破傷風,不然怕感染。」
能感覺到她一字一句用詞都格外的小心,並且速度很慢,像是在哄孩子,她沒有說這是「自殺」而是以「受傷」來做引用。
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我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可以概述自己的狀況。
「重度憂鬱。」我幾乎無聲的說出這句話,而醫生貌似已經猜到了,她摸了摸我的頭,說了句「沒事的。」
隨後一個女護士將我的袖子挽起,「別動喔,可能會有點痠痛。」
打的那一針破傷風把我整個人都疼醒了。
「沒事,你很堅強喔。」女醫生確實像在哄小孩一樣,溫柔地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旁邊的急診醫生接完電話後,母親進來了,她幾乎崩潰地抱著我不斷地哭,眼淚卻停止了,我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愧疚和悲傷。
醫生緩慢的摘下眼鏡,說道:「已經聯絡精神科急診病房了,等會會有人來接你們。」
而我摸了摸鼻子,沒意識到這將是我的一場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