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過年

前兩天得到一本非常傳統的農民曆，

包羅萬象什麼都有，民俗之至，

某頁還附贈完整安太歲符令及註明安奉指示記於他頁云云。

翻了一下發現猴子來年沖白虎，

來年肖龍要安太歲，而猴子們過年時要記得制白虎和點光明燈。

猴 白虎沖

9/21/33/45/57/69/81/93

白虎 

天殺、地殺。

白虎入宮為害，死傷人口，不利遠行，

血光病難，外傷添丁進財防破口帛，

女人有喜則吉，無喜則憂，

此年中夜間宜制化白虎兇星吉利。

白虎沖就是容易受傷有血光，所以交通要特別小心；

曾聽聞有此一說，捐血可以破血光災，救人救己。

新娘子結婚的時候，禮車頂上的竹子綁著大肥豬肉是為了避白虎，

將兩個民俗聯想起來，

最近走在街上竟然情不自禁看起機車貼紙，

企圖想買熱狗或是大豬腳圖案貼在車後頭。

不過用貼紙代替生豬肉避白虎，跟上網數位安太歲一樣有點滑稽。

小的時候年年到台中北屯附近的大姨家過年，

大姨住在傳統的稅務新村，

簡單的圍牆內或有百來戶，棋盤一樣座落在一起，

每戶大概是兩層樓，門前種著花花草草，

舊的屋頂還是灰呼呼的瓦片，加上幾個塑膠板片補釘，

翻修的屋頂就是水泥牆漆上綠色或是其他色彩。

許多人在那裡住了一輩子，或是兩三代，

門牆內都有各家上輩飄洋過海來落地生根的故事，

或是臺灣在地人在大時代中奮鬥生存下來的故事。

家家戶戶捱在一起，清晨、傍晚都能感到人氣。

過年的時候最好了，

小除夕夜拜天公，

過了晚上11點就是子時，民俗上已經算是隔天剛起始，

每戶紛紛搬出大桌子，擺上拜天公祭品，

最前端是三支杯子，要添三次熱開水，拜完全家喝平安；

過來一排是香爐，

第三排左右是糖果，中間挾著一盤象徵長壽的麵線，

麵線要長長的不會斷、裹著紅紙的最好。

第四排是三碗麻老米老，

再下去是五樣水果，

最後一排是過年必備的各種糕。

桌案最前面還有兩支大紅燭，

全家拈香站在桌子裡邊看出去，

棋盤一樣的村莊、白天是柏油連接十字交錯的小巷，

這時候都被紅豔豔的燭火串連起來，一條巷子看過去都有幾十戶。

強壯的燭火奮力燃燒蕊心周圍的空氣，

火焰連著火焰，煞是壯觀。

這時候忽然間好像可以知道每個人誠摯喃喃地祈求些什麼了。

春節期間如果到虎尾三姨家拜訪，又會是另一種光景。

某夜先到天公廟拜拜，在中門簷反覆摩挲懸吊的大白蘿蔔，

小時候對這個大白蘿蔔--好彩頭--的印象很深刻，

記憶裡覺得它的尺寸碩大，不是一般市場上看得到的。

隔日再到北港媽祖廟進香，在廟會隨意花上一點壓歲錢，

享受任意使用豐厚零用錢的樂趣。

因為我們家從小就跟阿姨們很親密，

所以直到現在我們家都遵循著老台中的各種傳統祭拜儀式，

只是年紀長了日子過得忙碌了，

再不能像求學時候上學、放假那樣有規律，

漸漸地只能在臺北自己家過年，

小除夕在陽台拜天公變成一件對別人來說很奇怪的事。

前幾年稅務新村被政府回收、剷平了，

回去已經看不到屋舍儼然的村落，

老鄰居散佚，大姨一家也搬入新式大樓，

日子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現在仍然每年都回到大姨家，

縱使趕不上小除夕或是圍爐，幸好那種「遊子歸鄉」的情懷一點也沒稍減。

而現在雖已改在屋內的神明桌或是去到天公廟宇祭拜，

但我心中串串相連的大紅燭，

依舊烈烈燃燒著小時候村人們對神明祈求年年吉祥如意的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