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墜惡真相,兇手不一定是殺人的那個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一開始我們以為自己等著要看的是一個懸疑兇殺片。似乎廣告也是這麼打的--畢竟這比什麼「無以為繼的婚姻困境」更引君入甕。

當<墜惡真相>片頭開始,女作家桑德拉對著來訪的年輕女記者不停的暗送秋波時,便開始讓人對這段關係開始好奇。但是當這個採訪被樓上持續大聲放送的音樂打斷,那個沒出現在鏡頭前、隱身二樓的人,讓我們感覺到,他顯然很想打斷這段談話,反覆的敲擊樂如同敲鑼打鼓的抗議,刻意不讓談話繼續下去。

女記者離開後,桑德拉失明的兒子丹尼爾出去遛狗,爾後我們看見這座木造三層的房子位在白雪皚皚的歐洲山區--多麼美麗的仙境,只緣身在此山中。不久,卻是桑德拉的丈夫塞謬爾在房屋前倒臥血泊中。

隨著追查兇手究竟是誰,我們以為看到會是更多的,關於誰是兇手的羅生門,但慢慢地卻隨著律師的詢問,以及一次又一次的開庭現場,被抽絲剝繭、揭開真相的,卻是桑德拉和丈夫賽謬爾的婚姻關係。

本片英文片名Anatomy of a Fall(一場墜落的剖析), 被解剖的,表面上看似是案情真相,事實上是一段死亡的婚姻。

螢幕上出現兩人年輕時的合照。

笑得正燦爛的兩個人,究竟是如何從傾慕、結合到厭惡爭執,甚至出現凶殺案?

其實在片頭,早讓人疑惑的是,桑德拉的英語不完美、法語也不甚流利,她究竟是哪國人?為什麼住在法國山區?為什麼她和孩子說的是英語?這是誰的語言?

隨著更多的劇情浮現,以及桑德拉擠牙膏式的透露,導演很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地揭開他們婚姻的膿瘡。

桑德拉和丈夫賽謬爾都是作家,他們倆個更多的是智力上的競逐,而非普通夫妻的家庭經營。桑德拉成功的創作出幾本書,將婚姻的困境寫入書中,甚至,挪移丈夫的某些點子;對比來看,賽謬爾則是失意潦倒的作家,自己有點子卻無法成功敘述,未能創作出作品,甚至還因故造成兒子車禍失明。

事業未成的中年男人是悲劇,當妻子成功的在同行中站穩地位時,其打擊絕對更痛苦。

不難想見,失志的人將一切都怪罪到周遭:是妻子造成的、妻子未能善盡職責、環境造成的、住的地方不對、家庭讓他沒有心力顧及創作......。

兩人的爭執,已經走到必須錄音存證的地步。

導演如同畫山水畫,在劇情展開過程中,一層又一層,慢慢加重力道。這段婚姻失和的最高潮,在法院播放夫妻爆發爭吵的錄音檔中,忽然響起一個響亮巴掌聲、一陣框啷啷的家具橫掃到地面。

當我們一陣錯愕,猜測應該是男生動手時,卻意想不到,桑德拉承認是她動手,甩了先生巴掌。

在婚姻之中,權力無關乎男女性別,而是跟誰掌握經濟大權、發言權有關。桑德拉句句見血的發言,雖然都是事實,卻毫無任何夫妻間的情愛,幾乎將人催逼致死。她在婚姻中雖有讓步,但她的犀利、使用語言地精準,令我們幾乎與賽謬同樣痛苦地感受到,人生的失意、失落和無望。

婚姻中,不僅僅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包括居住在哪裡、使用誰的語言、孩子的教育,都關乎權力問題。我們以為仙境般的法國山區,卻是女作家心中,葬送這段婚姻的荒涼地獄。

丹尼爾的失明,隱喻著真相未明。丹尼爾雖然跟父母同住,但對父母間的爭執卻並不十分清楚。他是跟著觀眾,或者說,觀眾是跟著他,慢慢地「看見」這段婚姻悲涼的現實。

兇殺,當然必有殺人者。只是看到最後,不禁要問,關係中的語言暴力、情緒折磨、無愛的對待,這些難道不比凶器更具有殺人的威力?發動這些攻擊的,算不算殺人兇手呢?兇手,不該只是動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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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whyandwhy的浮世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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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沉緬故事。有時是為了逃離此刻,有時是為了望向未來,有時是眷戀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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