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上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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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嘆息聲響起,喬亦辰幾乎無語地看着抱頭揉額的我,「看來,我需要送你個東西。」

「啊?」

「紅花油。」

「……」

好吧,這是在挖苦我,這麼能受傷了。

搓搓腦袋,我頑強地表示沒事,不需要那玩意。

「那什麼,我就送你到這了,對了,加個微信,我把補品的錢轉你。」

那些補品是喬亦辰非要買的,我阻止不了,只能默默記下所有數字,打算再把錢轉給他。

畢竟,這一切都是假的。

喬亦辰擰了下眉,卻還是把手機拿出來,我掃了二維碼,但他那邊沒有立即通過,我也就不能第一時間給他轉賬。

「你媽說你高中那年,怎麼了?」

忽然,他淡淡出聲,像是單純好奇,飯桌上我突然打斷我媽說話的原因。

我一怔,隨之無所謂地笑開:「啊,沒什麼,就是我媽逢人就喜歡說我高考沒參加,我覺得怪難堪的,所以不想她亂說。

「不過這也是事實,沒必要藏着掖着,你想知道,就告訴你唄。」

我笑,雲淡風輕的語氣,卻不敢抬頭去看着他的眼睛說話。

「爲什麼沒去參加,這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冷月下,他的嗓音裏,藏着細細的緊繃。

我轉過身,盯着地面:「啊,就是,不想繼續讀了唄,沒什麼重不重要的。」

16歲那年,我恬不知恥地跟在這人屁股後,信誓旦旦揚言要爲他考清華。

6年後,我姿態懶散無謂,跟他說,不想讀了。

有時候,命運的輪迴,讓我不知該哭還是笑。

再次重逢,比起喜悅,似乎殘忍更多。

(14)

接下來幾天,喬亦辰都沒有再跟我聯繫了。

說好要我出面阻擋他父母的催婚一事他也沒再提及。

我給他的轉賬,他也一直未收,任由它自動原路退回。

我想,或許是因爲那晚我說了不想讀書後,他可能覺得我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人,也就不想再聯繫了。

入社會打拼這麼多年,人的面熱冷暖我還是分得清,所以我也很安分守己,不再叨擾他。

哪怕我媽之後再三催促要我再把喬亦辰帶回來做客,我也找盡各種理由推託了。

之後實在被催得煩了,我就跟我媽說:「我跟喬亦辰分手了,您以後別提他了。」

我媽不敢相信快到碗裏的乘龍快婿居然飛走了,「分手?好端端的爲什麼分手?!」

我垂眸:「沒什麼,可能是世界觀不合吧,所以就和平分手了。」

畢竟,我跟他的確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沈知意,喬亦辰條件這麼好,你不給我死死抓緊了?要什麼世界觀,我就不相信了,我女兒這張臉,是他說放就能放下的?!」

我媽戳着我的腦袋大聲罵我沒用,然後不由分說,拽着我的手出門。

她的腳傷好得差不多了,步伐利索,比我這個年輕人走得還快。

當看到我媽拽着我到了喬亦辰公司後,我直覺不好,甚至都沒去想,我媽怎麼會知道喬亦辰在這上班?!

這個點,公司的員工似剛在外用完午餐回來,陸陸續續進出不少人,紛紛好奇打量着與這格格不入的我們。

我想拉我媽離開,可她卻強勢地拽着我直往總檯那走去。

嗓門很大:「你們這,是不是有個叫喬亦辰的人?」

總檯的小姐姐被我媽潑辣的氣質嚇了一跳,忙問:「這位女士,請問您有什麼要事呢?」

我媽大喊:「我找喬亦辰,他不能辜負我女兒!」

一聲辜負,頓時吸引來更多的圍觀羣衆,衝着我們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我一張臉漲得通紅,用力去拽我媽。

語氣也急了:「媽,咱們回去說,您別鬧事了!」

我鉚足了勁去拽她,我媽卻不耐煩,揚手猛然一下甩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明亮的廳堂內,在衆目睽睽之下,我的面頰瞬間紅腫一片。

「什麼鬧事,我這是來講道理,他喬亦辰上次來不是說要結婚的嗎?怎麼能出爾反爾跟你分手?」

我媽噼裏啪啦講了一大堆,這一刻,我在她的口中,好似一樣貨品。

好不容易有人接手了,她不許有人退貨,強勢又潑辣。

我難堪至極,捂住面頰,氣得眼眶越發通紅。

「小喬總,你來了!」

這時,不知道誰驚呼了聲,所有人都往我後側看了去,我的身體也瞬間緊繃在了一起……

(15)

六年後,似乎每一次再見喬亦辰,我都處於很窘迫的地步。

第一次,頂着熱氣熏天的燙筒販賣紅薯。

第二次,相親奇葩男,被嘲辱。

這一次,更過分,我媽拽着我,直接來他上班的地方鬧事。

我渾身僵硬,羞恥跟無措幾乎要將我淹沒,喘不過氣來。

我甚至後悔,那一天,我爲什麼要貪戀人家公司外的冷氣,厚臉皮地蹲那賣紅薯?

早知重逢會演變到如此難堪的地步,我寧願那天就沒見過喬亦辰!

身側有人靠近,淡淡的草木香襲來,男人的聲音清冽悅耳:「怎麼了?」

是喬亦辰。

他擰着眉,看着我臉上的傷,又看了一眼我媽。

「小喬總,您來了,這位女士說是要找您,還說……什麼您辜負了她女兒。」

服務檯的小姐姐語氣中明顯帶了些無語:「可能是鬧事的,我這就叫保安把她們轟出去。」

「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的?這是我女婿,什麼轟不轟的,嘴巴放乾淨點!」

我媽立馬就叫囂了起來,說着,還親熱諂媚地去看喬亦辰:「是吧,女婿!」

這副難看的喫相,讓周圍的人鄙夷萬分。

有人甚至高喊:「哪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也想賴我們小喬總的聲譽?大嬸,是做夢還沒做醒嗎?」

「就是,不要覺得自己女兒有點姿色就想來碰瓷我們小喬總啊!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小喬總可是將來要繼承公司的,怎麼可能當你女婿!」

「對啊,而且我們小喬總有女朋友好嘛,他跟楊氏集團的千金可是大學同學,人家金童玉女,門當戶對,下月就要訂婚了,你來碰瓷前,都不看新聞的嗎?!」

議論不休的聲響中,有幾道不屑的聲音,尤爲響亮尖銳。

像是細細麻麻的尖針,狠狠刺入我的心臟。

疼得鮮血淋漓。

原來,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原來,他都要訂婚了。

那他又何必來招惹我,談什麼合約呢?

我心揪得難受,大廳的冷氣,凍得我渾身都在發抖,止不住地顫慄。

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我看到喬亦辰似要朝我走來。

我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覺得,原來就在身側的人,靠近也需要那麼久的路程。

就像我跟他之間,永遠都有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閉上眼,將淚淹沒。

在我媽要撲進人羣前與人幹架時,我驀然抬手,鉗制住了她蠻橫無理的舉動。

乾啞着聲與衆人道歉:「對不起,很抱歉打擾到大家,我媽誤會了一些事,纔過來胡說八道的,我跟你們小喬總,……並無任何關係!」

在我話音落下時,眼眶裏的水霧也漸漸消散。

我終於看到了喬亦辰的面色。

他停下了腳步,英俊的面色有着隱忍的陰霾,冷冷地睨着我。

我想,他應該很生氣吧,任誰都不喜歡旁人來公司大鬧自己的私生活,況且我媽還讓他如此難堪。

再次衝他低頭示意了歉意,我狼狽地拽着還在大吵大鬧的我媽,快速離開。

「呵。」

一道輕笑聲,驀地在身後響起:「沈知意,你還是這樣,六年前隻字不言,消失得無影無蹤;六年後,也是要這樣沒心沒肺地離開,是嗎?」

男人的嗓音裏,充斥着無盡的諷刺跟自嘲,他說:「是不是在你眼裏,答應過的事,永遠都是戲言?」

我的四肢,彷彿瞬間被灌入了千斤重般的鉛,再也抬不動。

眼眶裏的淚水,更像是觸動了開關,一發不可收拾,心痛如絞。

我一直知道,他記得我。

(16)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麼走出他公司的,只是一路上,都是一個勁地在哭。

潑辣蠻橫的我媽都被嚇了一大跳,也不再繼續留那丟人現眼,緊緊跟着我。

邊跟還邊數落着我:「哭什麼哭,這麼沒用這麼委屈,剛剛乾嘛跟姓喬的撇清關係?你不是很能耐嗎,不是很神氣嗎,你……」

她越說越響,表達着她對丟了乘龍快婿這事的不滿。

我再也忍受不住,有些崩潰:「媽,你說夠了沒有?這樣的結局,你滿意了嗎?非要跑到人家公司鬧,如果不是你的無理取鬧,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你知不知道,我……」

你知不知道,明明,我可以體面地退出喬亦辰的世界。

我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大學交往了女朋友,不知道他即將要訂婚。

什麼都不用知道,也就不用承受這樣多的心疼跟酸楚。

而現在,這份小心翼翼的深愛,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

他要訂婚了,卻還來招惹我。

我不敢去想,六年後的重逢,是不是他的報復。

他恨我,恨我六年前,戲耍了他。

我蹲在地上哭得絕望又悲慟。

(17)

這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烈陽高照,我上了公交車,滿心壯志地參加高考。

經過許久的惡補,我對清華,勢在必得。

就好比我對喬亦辰一樣,我篤定,我們會在一起。

可老天彷彿跟我開了一場玩笑。

在我剛準備進考場前,鄰居阿姨滿臉倉皇地找到了我,聲音失控:「知意,不好了,你爸出車禍在醫院快不行了!」

那一刻,我的腦袋嗡嗡作響,連自己怎麼跟着鄰居阿姨去的醫院也不知道。

只看到手術室門外,我媽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哭得撕心裂肺,手術室的燈,刺目地亮着。

我爸出了車禍,那條道路沒有紅綠燈,他仔細注意着車流小心通過,卻還是被一名突發腦溢血的老者驅車撞上了。

肇事者沒系安全帶死在了現場。

我爸遍體鱗傷,當場雙腿都被軋斷了,卻還撐着最後一口氣,被緊急送進了醫院。

他們都說,我爸吊着最後一口氣不咽,是因爲還有話要對我們母女說。

可最後,我跟我媽在醫院整整守了五天,他都沒能睜開眼再跟我們說任何的話。

我爸走的那一晚,電閃雷鳴,就像我跟我媽的哭聲,撕裂又絕望。

那一晚,我像個瘋子,逃離了醫院,拒絕我爸離世的真相。

跌跌撞撞,我跑到了往日充滿着歡聲笑語的學校,看到了在雨中等待着的少年。

這才猛然想起,我跟喬亦辰還有個約定。

我張嘴想要叫他,這時,卻有一輛車停在了他的身邊。

一名美婦下車,心疼地擁住他,哭道:「別等了,阿辰,跟媽媽回去吧,那個女孩不會來了。」

暴雨中,我聽到他諷刺的聲音:「媽,沈知意就是個騙子,我討厭她。」

後來,我看着他上了昂貴的車,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那一晚,我失去了最愛我的父親,以及我最愛的少年。

(18)

夢境與幻想統統消失,活在現實世界裏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我再次醒來時,我媽一臉憔悴地坐在我的牀邊。

見我醒來,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一言不發,起身給我端了碗地瓜粥。

我抿抿脣,伸手接過。

粥還是溫熱的,許是一直在保溫,就等着我醒來後,能第一時間喫上。

我心一梗,無數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屋內很快響起了雜亂的動靜,是她放心我沒事後,就去推紅薯筒,準備出去營生了。

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我哽咽出聲:「媽,對不起,昨天是我說話太重了,您別放在心上。」

這些年來,我媽雖然偏激,對我時常訓斥霸道,可她卻也是在我生病時,罵罵咧咧唯一守着我的親人。

而昨天,我的那些話,傷着她了吧。

我媽腳步頓了一秒,她沒轉身:「媽知道,你恨我,覺得這些年來都是我在逼你,可是知意,咱家這種條件,媽只想你儘快找人嫁出去,也好過在這耽誤了青春。」

說完這句話,她賣力地推着沉重的筒離開了家。

我紅着眼眶,用力地捧着手中的熱粥,像是在抓緊,這世上,我僅有的溫暖。

我只有我媽了。

(19)

我爸去世後,家裏欠下一屁股的醫藥費。

這些年來,我跟我媽都在努力還賬,我確實沒那麼多時間,在那悲春憫秋的哭泣自己丟失的愛情。

也沒有這個資格。

紅薯攤我媽重新上手了,我也在努力投稿找工作。

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從未再遇喬亦辰以前,努力又平凡地生活着。

這一天,有個好消息,我的服裝設計圖,被一家公司看中了,對方希望能聘請我去公司上班,甚至還是免面試。

服裝設計師,一直是我的夢想,當我看到邀約郵箱時,我第一時間拿給了我媽看,有些激動跟驚喜。

我媽一直覺得我畫稿沒出息,可看到邀約那一刻,卻比我還振奮。

「多少錢一個月,上面怎麼沒寫啊?」

可能是心境不一樣了,我並不覺得我媽這話問的市儈,她只是想我的待遇能好些。

「媽,這是大公司,薪資待遇應該不會差的,等我去公司談了,再告訴你!」

就這樣,第二天,我找出一套比較像樣的衣服,去了該公司報到。

人事部主管和善,耐心地跟我講解了工資待遇。

條件都很不錯。最後,雙方愉快地簽字蓋章,我算是正式加入了公司。

去崗位之前,主管忽然笑着對我說:「按理說,你這樣的學歷,是不可能進我們這樣的大公司的,但你很幸運,我們總監很喜歡你的設計風格。」

原來,是遇到貴人了。

再後來,我就被請到了總監的辦公室內。

(20)

總監是一個很年輕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得體的小西裝外套,幹練中又不失女性嫵媚,留着一頭迷人的大卷發。

渾身上下,都透露着成功都市女性的知性迷人。

見到我時,她爽朗一笑:「你就是給公司投稿的,沈知意?」

任誰都會對這樣的女人產生好感,我也不例外,連忙表達自己的感激:「總監您好,我叫沈知意,人事部主管提點過我,是您給我這次工作的機會。」

「嗐,別喊您了,我看過你的簡歷,我也就比你大半歲,你這尊稱,可真把我叫老了。我叫楊莉,你喊我莉莉姐就成。」

她噗嗤一笑,似乎覺得我挺投她胃口的,招呼我坐下細聊。

「是這樣的,知意,我看過你的設計風格,很喜歡你的靈氣跟浪漫感,所以招收你也是有一定私心的。」

突然,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衝我笑了下,臉蛋微紅,卻還是擺着女強人的姿態。

我一怔,看着她這小女兒姿態,多少些明白了什麼。

我的設計畫稿裏,大多都是以婚紗爲主。

年少時,總幻想着自己要嫁給喬亦辰,然後,就開始創作各種美麗夢幻的婚紗禮服,期待有朝一日能穿上。

如今,這幻想成了妄想,絕無可能了。

但能得人賞識,讓其他新娘穿上自己設計的婚紗,也是一樁極美的事。

果然,楊莉繼續說了:「知意,我下個月就要訂婚了,咱們公司其實也設計過幾套訂婚的婚紗,但我都不滿意。

「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一週之內,爲我設計出一套讓我滿意的婚紗嗎?」

時間的確有些緊迫。

但這是我入職的第一項工作,我自然全力以赴,鄭重點頭:「你放心,莉莉姐,我一定努力!」

楊莉很滿意,但還是這樣說:「也不用那麼大壓力,放輕鬆些,我相信你的設計風格。」

做設計的,第一件事就要跟顧客溝通,理解對方喜歡的、想要的,才能設計出她滿意的。

所以敲定這件事後,我還需要多瞭解下楊莉的喜好,纔好着手去設計。

楊莉卻突然抬手看了眼手腕的表,笑吟吟道:「這樣吧知意,一會我未婚夫要來接我去喫晚飯,你也一塊來,咱們飯桌上聊。」

人家未婚夫接她去喫燭光晚餐,我跟着像什麼話。

但楊莉熱情邀約,也不許我拒絕。

然後她就自己去休息室換了一套日常服出來。

褪去了工作的職業風格,這個時候的她,穿着小香風連衣裙,纔有她這個年紀女孩的嬌氣,之前的氣質太過幹練了。

我想,楊莉應該很愛她的未婚夫吧,約會前,還特意收起了自己的女強人氣質。

我打心眼裏祝福這個女孩,也下定決心,一定要爲她設計出一套滿意的婚紗!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口中的未婚夫,竟是喬亦辰。

(21)

世界有多小?

小到,如此之巧,我竟然入職了喬亦辰未婚妻的公司。

姓楊,下個月訂婚……

這兩個關鍵點,我竟然都未去聯想過,然後,就造成了眼前尷尬的局面。

當男人長身玉立地出現在總監辦公室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四周的空氣,瞬間稀薄缺氧。

他也第一時間發現了我,微微擰了下眉間,冷漠地盯着我,宛若在看一個陌生人。

而我蒼白着面色低下頭,酸楚又無措,恨不得立刻鑽了地洞躲起來。

「亦辰,你怎麼上來了,不是說好,我馬上下去了嗎?」

在場唯一情緒正常的,恐怕只有楊莉了。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我跟喬亦辰之間複雜的暗湧,只是歡快地飛奔而去,親熱地挽上了他的手。

見喬亦辰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便笑着介紹:「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們公司新員工,叫沈知意,我想讓她給我設計訂婚的婚紗,一會她跟咱們一塊去喫飯。

「知意,這是我的未婚夫,喬亦辰。」

楊莉很自然地爲我們做着引薦,我卻覺得場景很尷尬詭異,以至於錯過了喬亦辰眼底一閃而過的欲言又止。

我磕磕絆絆地開口:「你好……喬先生。」

喬亦辰冷冷盯了我片刻,輕扯了下脣瓣,突然,他伸出手,冷漠卻疏離,「你好,沈小姐。」

我猶豫了下,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可下一秒,他卻突然縮回了手,任由我舉起的手,尷尬地僵在冷空中。

楊莉還是敏銳的,看了一眼喬亦辰:「怎麼感覺你今天有點奇怪,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喬亦辰神色淡淡,「嗯,遇到了一個很討厭的人。」

他話音一落,我的心,瞬間就被揪起。

低着頭,不敢直視他冷漠的眼睛。

楊莉很詫異:「誰呀?」

男人聲線冷漠:「不重要的人。」

(22)

十分鐘後,我坐上了喬亦辰的車。

像是一個隱形人似的,看着前排的他跟楊莉暢聊微笑。

他們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也有緊密的周圍親友,時不時講講這個叔叔要過生日了、那個同學要結婚了,都是屬於他們的話題。

這一刻,前、後排的車廂,像是分隔成了兩個世界,彼此都無法融入。

這時,副駕駛的楊莉察覺到了我的沉默,抱歉地側頭看我:「對不起啊知意,差點都忘了你還在。」

我努力牽起一抹笑容,讓自己看着正常,「沒事,你跟喬先生有話,就先聊。」

楊莉卻嘆息:「算了吧,亦辰不太愛說話,你也看到了,我說十句他回我一句,太累了,我還是跟你聊天吧。」

喬亦辰性子就是這樣,寡言少語的。

當初要不是我厚臉皮跟在他屁股後面久了,他也不會無奈妥協,跟我做起了朋友。

想起往事,我有些苦澀地眨動了下眼睛,卻冷不丁地在後視鏡中對上了喬亦辰冰冷的眼。

頓時嚇了一跳,再也不敢胡亂挪動視線,快速垂下眼簾。

(23)

可能是我在的緣故,他們沒去喫浪漫的燭光晚餐。

而是隨意路邊找了家火鍋店。

楊莉點了份鴛鴦鍋,然後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講起來了她個人的喜好風格。

我也急忙拿出筆紙記錄,將她對婚紗的期待以及喜好,仔細記下。

做好這些後,我也很識趣,沒在繼續留在這打擾他們的世界。

起身告辭:「那我就先走了,莉莉姐、喬先生,你們慢用。」

楊莉啊了聲,「你都沒喫什麼,就走了嗎?」

「嗯,不餓,就先回去了,剛好腦子裏有些靈感,想趕快回去畫下來。」

一聽這話,楊莉也不再挽留我,催促我趕快畫下來。

我再次笑笑點頭,快速離開。

走的時候,眼睛也不敢往她身邊的男人看去。

可我卻能感覺到,冷冽的目光,自始至終如影隨形,壓迫得我快喘不過氣來。

(24)

回去當晚,我就開始着手設計起了婚紗。

楊莉很多喜好跟我有些雷同,這樣的婚紗,在我腦海中有不下百套的成品。

設計起來其實並不難,可我握在手中的筆尖,卻無論如何都下不去筆。

僵持到了深夜,竟也沒落下一筆。

我努力告誡自己,這是工作,我必須去做。

做足了心裏建設後,我深呼吸一口氣,剛勾畫出幾筆,擱在桌面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是串陌生的號碼。

我狐疑地接起,電話那頭的吵鬧聲瞬間充斥了我整個耳蝸,像是在喧鬧的酒吧。

有人大喊:「喂,你男朋友喝醉了,你可不可以過來把他帶走啊?」

我第一反應就是打錯了,「你好,你打錯了,我沒有男朋友。」

說完,我就要掛了。

那人急了,「別掛啊,你是不是叫沈知意?」

我一頓:「是。」

「那就是你啦,不好意思啊,他通訊錄就存着你一個人的號碼,我以爲是你男朋友。

「美女,你行行好,過來把他扛走好不?他都還沒給錢呢,我這實在找不到其他人的號碼了。」

對方軟磨硬泡的,似乎是個服務員,對於酒醉無法結賬的顧客表示很無奈。

我覺得有些離譜,可又怕,萬一真是哪個朋友醉在酒吧被丟到門口去也過意不去。

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了一趟。

根據服務員小哥的地址,很快我就找到了那家酒吧。

在看到吧檯那趴着的喬亦辰時,我整個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25)

「美女,真是麻煩你跑一趟啦。」

服務員小哥幫我把喬亦辰扛出酒吧,隨後又語重心長地跟我說:「這小哥哥這麼優秀,美女你也不喜歡嗎?

「聽哥的,這小哥哥看面相就是富貴深情的人,別再讓他爲愛買醉啦。」

喬亦辰一米八多的高個子全壓在我身上,我努力扛着,喫力地解釋道:「他應該不是爲愛買醉……」

畢竟,他跟楊莉的感情看起來挺和睦的。

服務員小哥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相信哥,哥在酒吧這麼多年,什麼客人喝什麼樣的酒,我最清楚了。

「你朋友啊,明顯就是在喝愛情的苦酒,看樣子,還是愛而不得的那種。」

他的話,意有所指,彷彿在暗示我,喬亦辰手機裏只有我一個備註人的事實。

對於這個情況,我也很茫然不懂。

但到底沒說什麼,衝他再次點頭致謝。

酒吧的門口最不缺的就是出租車了,我不清楚他家的具體地址,完全不知道該把他往哪帶。

只是嘗試去搖晃他,希望能將他搖醒幾分。

「喬亦辰,你醒醒?能醒一下嗎?」

可晃了半天,男人始終沒有反應。

我想着要不聯繫莉莉姐,畢竟他們是男女朋友,把喬亦辰交給她才最合適不過。

可又猛然發現,我才入職第一天,都還沒跟莉莉姐互留聯繫方式。

然而喬亦辰的手機裏,果然如服務員小哥所說的,竟真的只有我一個聯繫人。

其他的通訊記錄我也分不清誰是誰,不敢貿然去打。

正着急不知所措時,扶在身上的男人忽然緩緩地睜開了眼,茫然地睨着我,呢喃出聲。

「沈……知意?」

(26)

我見過喬亦辰喫到變態辣時,憋紅了臉硬是不肯吐舌頭的反差萌樣子。

也見過他冷峻的面容上,偷偷浮現笑容後被抓包的羞惱模樣。

但從未見過,酒醉後的喬亦辰。

他睜開眼,直勾勾地盯着我,那雙漂亮的眼眸裏,是毫不遮掩的璀璨星光,十分勾人。

妖孽。

我的腦海裏,瞬間浮現這兩個字。

望着他瞳孔裏緊張不已的自己,我語調都發了顫:「喬、喬亦辰,你現在是清醒着的嗎?」

我不知自己爲何發顫。

可能是面對暗戀之人時的本能緊張,也可能是他眼底那鋪天蓋地浮動的情愫令我顫慄。

心跳,快要蹦出身體,不再屬於我自己。

我不安:「……你……是喝了什麼不好的酒嗎?」

不然,盯着我的眼神,怎麼會如此露骨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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