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這個世界也走過末日荒野,人們丟失了引以為傲的高科技武器,回歸冷兵器時代,啟用以變異後的新人類為首的傭兵集團們互相爭奪生存資源,死亡與鮮血是最鮮明的風景,腐屍與硝煙的臭氣是這群五感靈敏的生物唯一可以分辨的氣味,殺戮每天都在書寫這個世界的明天,弱小化為屍骨墊起強者的基石,直至終結之時。
可一旦越過那道坎,盪至谷底的世界線又將起死回生,太陽重新升起,翻過的書頁不復存在,新的生靈接手主宰這個新世界。
如果新生的孩子們還有心力閱讀過去的歷史,就會知道曾經的世界由一種叫「人類」的生物主宰,但現在已經消聲匿跡了。更準確的說,平凡的人類被殘酷的世界淘汰,留下的是現在可區分為哨兵與嚮導的「新人類」。
在這個世界,孩子會在青春期覺醒第二特性,不是演變為擅長攻擊的哨兵,否則就是著重防守的嚮導,緊隨其後誕生的是由精神領域孕育出的精神動物,至此這名孩子的未來就差不多決定了,平庸的哨兵嚮導依舊可以過著平凡的生活,與覺醒前沒有什麼不同,反之,優秀的哨兵嚮導會被帶進「塔」內訓練,他們會成為這個社會的上層精英,主宰這個走過末日的新生世界。
「覺醒」可為一個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刻,大人們引頸期盼優秀的人才降臨,蠢蠢欲動的將可用之才收歸己方陣營,未雨綢繆的開始佈局未來的戰爭藍圖,可惜大人們的骯髒世界於青少年們來說是遠超出小腦袋可理解的範圍,他們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吶,你說伏黑哥的精神動物會是什麼呢?」
伏黑可以聽到教室後方的交談聲,雖說幾個少年壓低了聲音,但是對於近期聽力突飛猛進的伏黑來說,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這代表自己的分化要到了吧?指尖摩挲著書頁,伏黑的注意力又被後方的交談拉走。
「一定是很厲害的動物。」一個男生說,語調中透露出崇拜。「比如說狼啊,獅子啊,總之一定是很可怕的大型肉食動物。」
「搞不好是熊呢。」一個女生說:「平時看起來很安靜,但是可以一掌打死獅子。」
比起什麼動物,我比較關心自己會分化成哨兵還是嚮導。伏黑暗忖,聽著後方的同學把所有可怕的、攻擊力強大的動物挨個數了遍,就是沒聽到他們討論自己是否會分化為哨兵。
埼玉縣不比東京,產出高級哨兵嚮導的機率不高,普通國中生對分化的定義也只停留在己身能孕育出什麼樣的精神動物。
反正也不能成為被重視的哨兵嚮導,分化為何也就沒有意義,倒是身邊自此多出的精神動物才是最大的變化。
終於有一個男孩問出關鍵問題:「說起來,東京那邊不是有哨兵嚮導的大本營嗎?叫『塔』來著?」
「是吧?」一個女孩回答:「聽說擅長打架的哨兵都被集中在那裡。」
男孩們發出羨慕的低呼,果然這個年紀的男生最在意的就是強弱。
有人發問:「一般來說,哨兵比起嚮導更會打架吧?」
那個將話題導向「塔」的男孩的語氣聽上去很驕傲,好像自己知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沒錯喔,而且哨兵的精神動物偏向攻擊性的動物,嚮導的精神動物種類就蠻多的,但攻擊性稍弱就是了。」
「塔裡面有一個被稱為『最強』的哨兵對吧?前一陣子新聞還有報導呢,一個很帥氣的白髮哨兵。」
「不知道最強哨兵的精神動物是什麼呢?」一個女生語帶夢幻的詢問。
伏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後方的討論又開始把狼啊獅子啊獵豹啊逐一點名,彷彿可以從中篩選出一個符合「最強哨兵」稱號的精神動物。
不,你們放棄吧,你們不只在哨兵嚮導的認知上有著極大的偏見,還對「最強哨兵」生出不該有的幻想。伏黑氣憤的想著。
伏黑煩悶的閉上眼睛,盡力避免回憶起可怕的記憶。
「說到擅長狩獵,一定是那個吧。」又是那個語氣驕傲的男孩,這次他大聲的說:「我打賭,會是一隻很漂亮的雪豹。」
不。伏黑在內心怒吼。明明是一隻雞!
*
小學一年級的伏黑惠,第一次看到純白的精神動物蹲在自己狹小破舊的公寓客廳,整個人傻在門口不敢動。
安歇在客廳的巨大鳥類拖著長長的尾巴,幾乎佔滿破舊的小公寓。白色的羽毛散發著朦朧的光芒,好像天上的銀河掉落一小段尾巴掉進骯髒的人世凡間。
小小的惠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伸手去摸牠漂亮得不含一絲雜質的雪白尾羽。
「很漂亮吧?」五條得意的說:「惠是少數能摸到牠的人喔,手感不錯吧?」
第一次見識到精神動物的小小惠愣愣地點頭,感受掌心溫潤細膩的觸感,同時努力在他幼小的世界觀裡搜尋匹配眼前漂亮鳥類的名字,經過一番思考後仰頭問道:「五條先生,你的精神動物是一隻雞?」
五條沈默了三秒,隨後一聲驚天哀號差點震破小小惠的耳膜。
「什麼雞?是孔雀!最尊貴稀有的『白孔雀』啦!」
*
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塔」代表的是戰鬥、權利、鮮血與金錢的爾虞我詐,但於一群國中生來說,卻是偶像的標的、崇拜嚮往的標竿。
尤其媒體總是不遺餘力地塑造「塔」的良好形象,來往於塔中的都是驍勇善戰、功能特異但絕對優秀、顏值與技能並駕齊驅導的高階菁英,對於沒有才能的哨兵嚮導來說,「塔」就是個拿來膜拜的夢幻之地吧。
只可惜放出來的都是經過修剪的形象,而那人的精神動物更是一次都沒有出現在大螢幕上。
不知道誰又補了一句,「昨天我又在電視上看到囉,最強哨兵真的很帥耶。」
那個人才沒有你們想像的帥氣,就是一個無良的怪人。伏黑將手中的小說一連翻過數十頁,用來發洩內心的不滿。
「真希望能親眼見識到,最強哨兵的精神動物。」另一個女生的語氣也是充滿了愛慕特有的粉紅色泡泡。伏黑認出聲音的主人,跟他同一個國小但直到國中才分到同一個班級。「一定很讓人畏懼吧。」
妳還真的見過,在小學的校門口。伏黑在心底默默地說。那時候一個月裡總有幾天放學後,伏黑會被一隻雪白高大的精神動物擋在校門口,美其名是監護人不在讓精神動物代勞,實則是一場大型的驚悚逃命戰。
你知道被一隻張開尾羽的孔雀追著跑有多恐怖嗎?而且還是一隻身高比你還要高、跑得比正常人還要快的最強白孔雀。
一個身高只有一百公分的小一學生對上一隻將近一百五十公分的巨大白色孔雀,正常的心理狀態都是趕快逃命吧?尤其是那隻孔雀每次看到小小惠都要張開純白色尾羽撲上來,目測那個開屏後的氣勢,絕對有兩百公分,是兩個小一學生的身高啊。
逼得小小惠背著書包到處逃竄,以免被巨大的精神動物撲個正著。
最讓人心碎的是,周圍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忙。小孩子羨慕孤單的伏黑惠有一個漂亮的精神動物來接他放學。大人覺得這是愛的表現,既然忙不過來也要讓視同分身的精神動物接小孩放學,可見這孩子的家長有多疼愛他。
而年幼的小小惠覺得,這只是惡劣監護人的一個惡趣味。
都說最強哨兵忙得腳不沾地,一個月也不見得會現身幾次,怎麼可能在戰場中捨棄最強的精神動物不用,就為了讓牠跑出幾百里去接一個小孩子放學?絕對是逗自己玩鬧的,他本人一定躲在附近看自己被孔雀追得到處逃竄,一邊哈哈大笑,直到自己跑不動了,被孔雀雪白的肚子壓在地上才姍姍現身,一邊嘲笑自己居然連一隻孔雀都跑不贏。
那是最強的精神動物。伏黑憤憤地想著。
就算被自己稱作是隻「雞」,也是這世界上「最強的雞」,才不是接小孩放學的保姆。
*
「惠希望分化成哨兵還是嚮導呢?」
伏黑不太確定這個問題的最佳解釋什麼。他像是期末口試裡直面教授的學生,而這個問題決定是否能拿到畢業學分。最後他回答了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分化成哨兵可以擁有攻擊優勢,但是輔助方是嚮導的專長。」
五條彎下腰,六眼越過墨鏡的上緣,盯著小學六年級的伏黑惠。仲夏的夜晚來的很慢,掛在地平線上的太陽遲遲不願落下,漫天彩霞將天空渲染成金黃與橘紅交織的濃墨重彩,唯有一點點天空原本純淨的藍,落在五條悟的眼裡。
「沒錯喔,所以惠希望能分化成哪一種呢?」五條笑著問。
作為伏黑的監護人,這個問題很單純,單純的像一個普通的父親詢問小孩想吃香草口味的冰淇淋,還是巧克力口味。
可惜五條悟不是普通的監護人。
如果分化為哨兵,伏黑就可以與五條並肩作戰,但這個最強哨兵根本不需要同伴,多餘的人力只會造成五條的負擔;如果分化成嚮導,伏黑就可以幫五條梳理精神圖景的雜訊並且降低五感造成的精神壓迫,還可以抵禦敵對嚮導的精神攻擊,但五條就是那個異端到完全不受精神壓迫並能以一己之力抵抗精神攻擊的哨兵。
最強哨兵的稱號當之無愧。
伏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陽光穿透指尖,在草地上投射出細長的影子,鮮明的、沒有任何實體的、除了視覺上的存在毫無用處的影子。
「都可以,我對分化成哨兵還是嚮導沒有想法。」伏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但如果可以,午夜夢迴的時候他確實想過,如果自己分化為……
*
雖然不是每個地方都能誕生出頂級的哨兵嚮導,但是秉持是人就要對自我身體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學校的健康教育還是在這方面作出一點貢獻,只是比起如何運用自身才能進行戰鬥,學校的教育更偏向了解自己的精神動物。
畢竟平庸的哨兵嚮導作為「普通人」生活,只需要這點基礎知識就夠了。
「了解你的精神動物習性,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戴著粗框眼鏡的老師站在講台上,環視底下的學生。今天挺難得,沒有一張臉神遊天外。
「每個人的精神動物都不一樣,依照不同的種類有不同的習性。」老師接著說:「動物表現出的習性會暴露主人的內心世界,所以我們習慣在外人面前隱藏精神動物,只有那些受過訓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哨兵與嚮導可以毫無顧忌的放出精神動物。」
「老師!」一個學生提問。「您的意思是,觀察一個人的精神動物,可以知道那個人現在的心情嗎?」
「沒有錯。」老師說:「但每種動物的表達方式都不一樣,你需要先了解那種動物,才能準確的判讀當事人的心情與想法。」
學生們開始坐不住了,低低的交談聲混合著椅腳撞向桌子的撞擊聲、戶外冷風吹落枯枝的吱嘎聲,還有冰柱從屋簷上斷裂砸在水泥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崩落聲。
好吵。伏黑低著頭,瞇著酸澀的眼睛。教室的電器燈在冬日裡特別的恍眼,一不小心就被刺激出生理的眼淚。
日漸敏銳的聽力與視力,還有連日過高的體溫,在在表示伏黑的分化即將迎來最終結果,但是遲遲不見精神動物與無法展開的精神圖景,綿延了數週卻未得到任何結果讓伏黑異常煩躁。
是哨兵?還是嚮導?伏黑無從判斷。
教室後方的男生開始討論起隔壁班班花的精神動物,據說是一隻花斑貓。兩個小男生希望藉由那隻愛曬太陽的花斑貓身上找出那位班花的嗜好,幫助自己追求到心儀的女神。
貓咪有什麼難討好的。伏黑惱怒地想。自己每天回家都可以收穫好幾隻路邊的小貓小狗,看那搖得歡快的尾巴與蹭到腳邊的毛茸茸腦袋,收服小貓小狗一點都不難啊。
但誰能跟他說明怎麼跟一隻孔雀的相處啊?除了被追趕著、像隻可憐的小雞抱頭鼠竄,伏黑想不出與那隻白孔雀和平相處的方式。
旁邊的女生跟鄰桌的同學宣稱她表哥的精神動物是一隻狐狸,夜遊的習慣就跟她表哥喜歡熬夜打電動一模一樣,並接連好幾次稱讚那隻狐狸有她見過最柔軟閃亮的皮毛。
不管妳怎麼稱讚,都不可能比五條先生的孔雀來的美麗。伏黑想也不想的在內心反駁。
伏黑發現他對精神動物的議題越發抵觸,乾脆翹掉第二堂健康教育課,一人躲進圖書館,圖個耳根清淨,他已經快要受不了這個明亮又吵雜的世界了。
今天的圖書館特別安靜,除了圖書館管理員老太太與她那隻瘦到皮包骨的無毛貓,只有伏黑惠一人。
伏黑在書架間閒晃,最後停留在一本巨大的鳥類圖鑑前。他早就知道這本書的存在,但每次手指觸及書背後又縮回去。
對於精神動物的知識,伏黑可以保證這間國中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五條早早就把哨兵嚮導的知識灌輸到他的腦子裡,可惜知道歸知道,伏黑一直鴕鳥心態的不願去了解。
怕讀懂了,朦朧的空間就消失,自己那點小心思再無躲藏的空間。
今天與以往不同,或許是連日低燒讓他開始神智不清,伏黑摸著熟悉的書脊,終於把書從書架上抽出,抱著圖鑑窩到角落一個冬日照射不到,電氣燈也最薄弱的角落。
這世界給他的壓力就像這本書,沈甸甸的壓在心頭,他要用雙手小心的捧著,以保護雙手之下躲藏起的小小心思。
反正早晚要面對的,不如現在就來吧。伏黑說服自己。
下次五條先生回來,自己的分化結果應該就出來了,五條先生就會把自己接到「塔」吧?如果以後還想以「同伴」的身份相處,他還是需要了解五條先生那隻驕傲的白孔雀。
伏黑翻到標示孔雀的那一頁,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閱讀那一排排看起來顫抖浮動的小黑字。
說起來,自從自己升上國中後,就很少看到五條先生的白孔雀。伏黑讀著讀著,又忍不住分心想起那比星辰銀河還要炫目的長長尾巴。
準確來說小學六年級一次持續三日的高燒後,五條先生就不太願意放出精神動物,至於自己升上國中後,見到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出來。
為什麼呢?伏黑暈乎乎的想著。繼續讀著書頁上混雜在一起的小黑字,也不知道他這樣半暈半醒的到底看進多少。
直到一行字撥開兀自糾結成一團的平假名,以雷霆之姿砸中伏黑幾乎闔上的眼。
孔雀開屏的理由可分為兩種:感受到敵意的一種示威與求偶的表現。
伏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誰可以讓五條悟的精神動物感受到威脅?不可能吧,牠不要去欺負別人就好了,還有能耐讓牠在一間普通小學門口大開尾羽示威?
如果不是示威,那麼五條悟究竟在跟誰求偶?
伏黑胡亂的將巨大的圖鑑塞回書架上,也不管放回去的位置是否正確,跌跌撞撞的衝出圖書館,翻牆逃出校園,被高溫與過量的訊息攪得迷迷糊糊的大腦慌不擇路,等回過神時,人已經在空曠的河堤邊上。
跑了一路,僅剩的體力也沒了,伏黑倒在河堤的斜坡上,仰望灰矇矇的天空。冬天的風呼嘯過河邊,吹得體溫好像更高了,腦袋又開始胡思亂想。
五條先生的孔雀很漂亮,但是精神動物的羽毛有沒有保暖功能呢?
不對,這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吧?自己被一隻孔雀型態的精神動物求偶時,才小學一年級啊。這到底該說「原來如此」還是「好可怕」呢?
但對自己孔雀開屏的可是五條先生的精神動物啊,想一想又似乎可以接受。
好熱,又好冷啊。
伏黑放任自己的思緒毫無秩序的橫衝直撞,然後他聽到了,許久未聞的鳥叫聲。
側過頭,孔雀像夏日晴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
伏黑撫摸著孔雀漂亮的羽毛,「嗨,好久不見。」
孔雀挪動身軀,收起雙腳蹲在伏黑肚子上,長長的尾羽剛好將國中生包覆起來,驅擋冬日的寒意。
伏黑張開雙臂,緊緊擁抱著孔雀溫熱的身體,將臉埋進柔軟的雪白羽毛中。
白孔雀的羽毛帶著甜甜的香氣,好像躺在熱巧克力可可上的棉花糖,暖暖的、甜甜的,是那人不小心從嘴角遺落的甜點。伏黑覺得自己的表現就像膽小的小動物,偷吃了一口沾著巧克力的棉花糖,暗自竊喜又不敢讓人知道,只能繼續將臉埋藏在羽毛裡不讓人看到。
明明就是要買給我吃的,又故意藏起來不給我知道,還假裝不小心留下包裝紙的碎屑,要我自己去找,所以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沒找到,不是我的錯。伏黑陷入睡眠前作出決定,這次也要讓膽小的大人嚐嚐自己糾結了好幾年的心情。
*
五條找到自己的小孩時,天空開始落下細小的雪花。
白孔雀盡職的張開無下限術式,替伏黑擋下片片雪花,一雙蒼藍的眼睛盯著自己的主人,裡面帶著嫌棄與責備。
「我已經盡快趕來了,也沒有比你慢到哪去吧?」五條揮手驅趕自己的精神動物,白孔雀不悅地挪動屁股,把睡著的伏黑抱起來,嘴邊碎碎唸著:「我可是一拳堵住那個死老頭的嘴後就瞬移過來。」
懷裡的小孩睡相安穩,還無意識的往大人的懷裡湊。
「走囉。」五條走了幾步發現身後沒有動靜,回頭招呼自己的精神動物。
白色的孔雀蹲在地上,歪下長長的頸子盯著自己的腹部羽毛。有個小小的東西在雪白長毛間掙扎,白孔雀盯著那小東西,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五條抱著伏黑的手不動,也跟著彎下腰。
首先是尖尖的黑色鼻頭探出雪白羽毛,然後是兩顆小小的黑色眼睛。黑色的小刺蝟將大半個身軀埋藏在孔雀的肚子下,露出小腦袋怯生生張望這個世界。
五條笑了。他騰出一隻手,指尖點上刺蝟黑色的小鼻子,笑著說:「嗨,好久不見。」
終於又見面了,惠的小小精神動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