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始

今年早晨下雨，我有所有理由不騎車上班。

4月1日是日本新學年度開始，是配合愚人節嗎？暗示所有的新入學新入職，都將被推入一場社會化的洗禮。但許不然，4月1日被訂為新學年，是為了春暖花開，在朝氣蓬勃的氣氛下開始新的里程碑，讓花香攪和記憶，或許往後回顧時別有滋味。

我隨便說的，但中午在日本橋太陽下迎著風看花時，身邊經過一個列隊剛剛入社的員工，正式的套裝裡套著青春的身軀，我就想像如果自己身在其中，或許會記得這天日本橋宏偉的建築旁大聲張揚的花開，尤其如果不是東京人，千里迢迢離鄉背井而來，那滿樹的花是最好的迎接的禮物。

愚人節這天早上下了場雨，滴滴答答恐怕半夜就開始，我5點多被春天起早的日光吵醒，下雨無法騎車吧，我心裡想。雖然已經跟自己說過一百遍，既然付了3個月的停車費，一定不能隨便就找個理由搭電車，但是天要下雨你能怎麼辦？我翻過身，將被子蓋到頭上，擋住外頭的微光。

我做了個夢，夢裡我和幾個公司的同事出差去上課，其中一人還是老闆。我們租的車停在會場外的停車場，旁邊有一家麥當勞。我們走進了一棟建築，我忘了看會場在幾樓，和大夥一起搭電梯上去。在教室內等了一下講師還沒來，我於是決定先吃早餐，吃著吃著忘了是什麼事，我回到樓下的停車場，把車倒出來，然後想起出來太久了我那個龜毛老闆可能會不高興，於是決定放棄（不知道要去哪裡的）行程，將車子開回原來的停車格。但才那麼幾秒鐘的事，剛剛的停車格因為在角落，現在怎麼倒來倒去都倒不進去，我唯有作罷，決定停到左邊的停車格。我將車子往左邊挪去，覺得很不對勁，才發現左邊的車子居然停在兩格之間，難怪空間看起來那麼奇怪。我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怎麼有那麼隨便的人，我是不是也停中間線就好⋯⋯這時有一輛搶眼的粉紅色小轎車正努力地停向我剛剛的角落格，他的油門踩得很兇，一下子撞上停車格後方邊緣的基石，整台車衝上來翻了過來。他一半的身體從開著的左窗口探出來，手伸了出來在半空中晃著，臉上有微笑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不一會兒就有人幫忙將車翻正，然後我就發現自己的車子整個嵌到了石頭裡，而我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車的外面。怎麼辦？我想要求救，想起應該先打電話給老闆報備，不然他肯定認為我在偷懶。我拿起手機搜尋他的電話，我記得剛入職時他曾經給過我電話號碼，説緊急時候可以撥打。我找來找去找不到他的名字，心想也許自己下意識認為不會用到，於是沒有記下。我想說那回去教室好了，才發現早上走在同事的後頭完全沒注意反方向和樓層，現在不曉得往哪裡去好，然後我就醒了。

醒來後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現在騎車出發也不是來不及，反正騎車和搭車的時間其實差不多，那是我當初找房子的條件之一，希望有一天電車因為人身事故或某種原因停駛，自己仍然有步行回家的選擇。還差5天，我就在東京住滿一年，這一年內也曾選擇步行回家，就是食指伸出來的那麼一次。我毫無懸念地選擇了永遠擁擠的電車，儘管雨停了，路上水花若濺起仍然會玷污我潔白的裙角。

我從床上爬起來，想起今天是4月1號，行事曆內兩項代辦事務不可錯過，首先必須訂好黃金週的和歌山北川山激流筏行程，然後再訂八ヶ岳山脈的本沢溫泉山屋，兩者都是今天開訂，我擔心慢一步就訂不到。

終於也在東京一年了。說終於好像好不容易熬過去的樣子，事實是直到今天我仍然跟到來的朋友說——不好意思東京我真的不熟。我真的對東京不熟，像一個過客，上班下班，上車下車，吃飯睡覺。自從戒酒以後，就連居酒屋也不造訪了。我的東京很繁忙同時很單調，說是便利店人生也沒有太大違和感。有時候我很好奇，到底別人的東京長怎麼樣子，有沒有和我一樣？

春天你好。雖然今年的花多半會被這週的雨打趴在地上，但是還是值得讓人期待。

よろしくお願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