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6月5日（日）

　　菜市場裡人潮壅擠，喧鬧不斷。

　　璦媛站在其中一個出入口，低頭看著手機訊息，確認事前蒐集的情報。

　　確認完畢，璦媛右手將手機收進皮包，走進人山人海的市場。

　　這是璦媛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而她的精緻打扮也引來側目，因為實在格格不入，她自己也覺得不搭，尤其骯髒的環境，隨時可能弄髒她的衣服。

　　「味道不是很好！」璦媛走進室內，

　　直直向前走，直到停在一間肉舖。

　　「歡迎！小姐有什麼需要嗎？」女士對林璦媛眉開眼笑。

　　羅淑芳一頭褐色短髮，滿臉親切，身形微胖。她上半身穿黑色短袖，外頭罩沾血的深藍色圍裙，下半身則穿深藍色短褲和紫色橡膠靴。

　　璦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因為淑芳的陽光讓她一時無法回應。璦媛從皮包取出手機，因為剛剛當機，讓她徹底忘記要買什麼。

　　「絞肉！我要絞肉。」璦媛低頭確認手機訊息後，抬頭看向羅淑芬。

　　「哈哈！哪種絞肉？豬肉還雞肉？」淑芳右手放在豬肉上，再放到雞肉上。

　　「欸！」璦媛整個傻掉，

　　因為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還是牛肉？」淑芳笑著，

　　因為眼前的客人很奇怪，不只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連打扮都不像出現在這裡的人。

　　「妳手機借我看。我看妳要做什麼。」淑芳抬起右手，右掌不斷向林璦媛招呼，

　　璦媛則將手機畫面面向對方。

　　「我想做水餃。」璦媛臉紅，

　　因為很尷尬。

　　水餃其實是可綸要做的，因為淑芳開肉店，可綸便拜託璦媛順便買。

　　「水餃，那就是豬絞肉。妳要幾……一斤。一斤豬絞肉。」淑芳看著手機螢幕。

　　「對！一斤豬絞肉！」璦媛大喊，

　　避免尷尬。

　　淑芳右手拿起一塊豬肉，放進絞肉機上的金屬漏斗，打開開關，絞肉便從底下管口擠出，進入透明塑膠袋。

　　「小姐怎麼會來這裡？」淑芳看著壓著豬肉的右手。

　　「林璦媛。」一旁傳來正銘的聲音，

　　璦媛便抖了一下，向左看去。

　　正銘兩手各拿一瓶運動飲料，瞪著璦媛。

　　「你們認識嗎？」淑芳意外地看著正銘。

　　「同學。」正銘回答。

　　「好巧！」淑芳笑著。

　　（一點都不巧！）正銘在心中怒吼，

　　璦媛則苦笑。

　　淑芳關上機器，取下裝絞肉的塑膠袋後，又裝進紅色半透明的塑膠袋。

　　「好囉！」淑芳右手拎著塑膠袋，遞向林璦媛。

　　「多少？」璦媛右轉，面向羅淑芳。

　　「送妳吧！難得同學來！」淑芳笑著。

　　「媽！」正銘上前，

　　擋在兩人間，面對淑芳。

　　「怎麼了？幹嘛那麼生氣？」淑芳收起右手，生氣地看著正銘，

　　正銘則很失望，無法吐出實話，將運動飲料用力放在攤位，向左逃開。

　　「喂！你幹嗎？」淑芳看著離去的正銘，

　　璦媛則感到抱歉。

　　「不好意思啦！我們家正銘就是性格古怪，他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多給一塊豬肉。」淑芳對林璦媛苦笑，左手拿起一塊豬肉，準備塞進塑膠袋。

　　「不用！謝謝！」璦媛上前制止，

　　不然她良心不安。

　　「客氣！客氣！」淑芳右手收回塑膠袋，左手將豬肉塞進。

　　「我知道正銘是好孩子！」情急之下，璦媛道出實話，

　　淑芳則愣住，因為璦媛的話實在突然，而且語氣似乎想訴說什麼。

　　淑芳右手將塑膠袋放在攤位，收起笑容，有些失落地看著璦媛。

　　「他是來幫忙的？」璦媛確認，

　　淑芳則點頭。

　　「讓我幫妳，然後我會解釋一切……關於我和正銘的事。」璦媛眼裡充滿堅定。

　　淑芳向左看去，不見正銘人影，便點頭答應。

　　「謝謝！」璦媛向羅淑芬鞠躬，

　　接著抬起身，繞過攤位，穿上圍裙，開始幫忙。

　　「這樣啊！」淑芳感嘆，

　　她剛聽完璦媛解釋來龍去脈。

　　「我很抱歉……對正銘，還有你們家！」璦媛低頭，剛好看著沾滿肉泥和血的雙手。

　　「不會！我才想謝謝妳！讓我知道所有事……妳也知道，正銘不太開口，所以我們夫妻倆什麼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忙！」淑芳再次感嘆，

　　璦媛則點點頭。

　　「我們會再跟正銘聊聊，謝謝妳！」淑芳向璦媛點頭，露出笑顏。

　　「我才是！謝謝您，也向妳們道歉！」璦媛面向淑芳鞠躬。

　　「好了！去吧！妳還有地方要去，不是嗎？」淑芳右手拎起一個保溫箱，

　　璦媛則傻眼。

　　「傻孩子！這種熱天，肉不保溫，會壞掉。這箱子先借妳，妳到時候再還給正銘。」淑芳將保溫箱交至璦媛右手。

　　「謝謝！」璦媛放下箱子。

　　「不用、不用、不用！我來就好！」淑芳上前，替璦媛解下圍裙，

　　璦媛則重新拾起箱子。

　　「謝謝！掰掰！」璦媛從左邊走出攤位，左手向淑芳揮手道別。

　　「不會！下次再來！」淑芬右手揮舞。

　　璦媛剛沒走幾步路。

　　「啊！等等！」淑芳叫住璦媛，

　　璦媛則疑惑地回頭。

　　淑芳右手拿上還未開封的運動飲料，跑到璦媛面前，交給她。

　　「不用啦！兩罐本來就一罐是妳的，一罐是正銘的。」璦媛搖頭，緊握左拳，向後退開，

　　想拒絕淑芳。

　　「沒幫忙的人，沒資格喝飲料！」淑芳笑著，

　　璦媛則拗不過對方，將箱子放下，掀開蓋子。

　　璦媛這才發現，裡頭除了原來的絞肉，還多了其他肉品。

　　「送這麼多好嗎？」璦媛抬頭看著淑芳。

　　「沒事！」淑芳將寶特瓶塞進箱子，

　　璦媛便闔上蓋子，起身向對方行禮，轉身離去。

　　搭乘便車，璦媛來到KTV，順著訊息指示，來到約定地點，而她因為剛剛耽誤時間，所以品源早在走廊等她。

　　「嘿！抱歉遲到！」璦媛向張品源小跑步，

　　對方則皺眉。

　　「怎麼了？」璦媛停在張品源面前，

　　因為她察覺對方表情有異。

　　「沒有。只是覺得妳很怪。」品源搖搖頭，

　　因為他記憶中，璦媛不會道歉。

　　就算道歉，也不是真心，甚至是諷刺。

　　「先恭喜你畢業……」璦媛有些喘，放下右手的箱子，「為什麼妳這麼臭啊！而且還髒兮兮……噁！肉味！」品源一臉嫌棄，頭向右別開，右手不斷向林璦媛揮舞後，靠近對方嗅聞，立刻向後倒退。

　　「抱歉！早上在肉舖工作，現在很臭。」璦媛苦笑。

　　「什麼！」品源很訝異。

　　「我剛在肉舖工作，所以很臭。」

　　「不是！妳在工作……妳頭殼壞去了嗎？」品源攤開雙手，

　　無法理解。

　　「不是，只是去幫忙……為什麼我們在討論這個！」璦媛有點不高興，

　　因為品源讓她不舒服，不管是肢體還是言語。

　　「所以妳找我有什麼事？」品源顯然不耐煩。

　　「我是來道歉的……自從上次的事後，我就沒有再聯繫你……」璦媛解釋，「等等！道歉？」品源再次攤開雙手，頭跟著左右微晃。

　　「我覺得很抱歉，所以……」璦媛開口，

　　但品源的大笑讓她閉嘴。

　　「我一點都不介意！」品源笑著。

　　「什麼不介意？」璦媛表示生氣。

　　「我們的感情啊！還是過去那些鳥事。我其實不在乎！」

　　璦媛聽見後，徹底僵住，因為她在對方眼裡，如此一文不值。

　　「還有道歉……別鬧了！妳真覺得妳幹了這麼多鳥事，還有資格獲得原諒？」品源一邊笑，一邊不斷擺頭，右手也一直揮舞。

　　「很多人都接受了！」璦媛駁斥。

　　「誰？」品源威嚇，

　　璦媛則被嚇著。

　　「老師……還有同學。」璦媛哭腔低語，

　　迎來品源又一次仰頭嘲笑。

　　璦媛緊握雙拳，試著忍住淚水。

　　「因為是老師和同學，所以他們才會接受，但那只是表面。誰知道他們心裡罵妳，罵得多難聽！」品源鄙視林璦媛，

　　對著這個對自己毫無價值的前女友，感到嫌棄。

　　璦媛右手抓起箱子，轉身離去。

　　品源對著璦媛搖頭，不等對方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就打開右旁包廂門。

　　「我回來啦！」品源高舉雙手，

　　其他人則歡呼，而璦媛全部都聽到了。

　　可綸尋了一圈KTV，不見璦媛蹤影，而且對方也不讀訊息，讓她感到擔心，因為璦媛過去交友紀錄不佳，所以可綸一直不放心，害怕對方遭遇不測。

　　「不好意思！」可綸叫住從她左邊經過的清潔阿姨。

　　「什麼事？」阿姨停下清潔推車，轉身面對徐可綸，

　　可綸則將手機畫面的璦媛頭貼，秀給阿姨。

　　「妳有看過她嗎？」可綸問。

　　「沒有印象，但找人的話，巷子後面有位女孩在哭，可能是她。」阿姨望向後面的巷子。

　　「謝謝！」可綸放下左手，

　　朝門口奔去。

　　可綸相信阿姨口中的少女便是璦媛，因為她知道璦媛是個愛哭鬼。

　　來到巷子，這裡是KTV後門兼緊急出口，同時也是防火通道，專門放置雜物和垃圾的地方。

　　可綸順著啜泣，找到躲在子母車一旁的璦媛。

　　璦媛蜷縮在地，靠著牆痛哭，右邊還放著一個保溫箱。

　　「璦媛……抱歉！我來晚了！」可綸站在璦媛面前，

　　璦媛則停止哭泣，因為她沒注意到有人，而且還是可綸。

　　璦媛抬頭，用哭喪的臉面對可綸。

　　可綸見著，表情不再平靜，露出一絲愧疚與難過。

　　璦媛躍起，抱住可綸，嚎啕大哭。

　　「可綸——」璦媛哭喊。

　　「沒事！我來了！」可綸也抱住璦媛，

　　給予溫暖，也讓她好好宣洩。

　　回到家。

　　璦媛先洗澡，沖洗這天的污漬，而她花了比平常更多時間，但可綸和昌宏沒有意見，因為他們知道璦媛狀況不佳。

　　璦媛出來後，可綸便將昌宏趕進臥室，讓璦媛陪陪自己，也讓自己陪陪璦媛。

　　「肉有點多。」可綸包著水餃。

　　「抱歉！」璦媛低語，拉開可綸左邊的木椅，

　　坐了上來。

　　「沒關係。一陣子不用擔心肉源。」可綸右手將水餃放在長鐵盤，

　　璦媛則將頭靠在可綸左肩。

　　「所以妳願意說了嗎？」可綸左指伸進裝有水的碗後，將水塗在右手的水餃皮。

　　「我不值原諒，對嗎？」璦媛開口。

　　「看人吧……像我和梓歆就無法接受妳過去的行為。」

　　「那為什麼要幫我。」

　　「我只是不希望妳變成芷玲……那讓我痛苦！即便芷玲是她造成的！」

　　「每次面對這問題，我總是很難啟齒！」璦媛苦笑。

　　「我知道！」

　　「謝謝妳！」璦媛用頭磨蹭可綸左肩，

　　可綸則微笑。

　　「我來幫忙。」璦媛將頭擺正，伸出雙手。

　　「妳會包嗎？」可綸質疑。

　　「剛看妳包，不會很難。」璦媛左手拾起餃皮，右手用湯匙從碗裡挖起一團肉餡。

　　可綸正在預想，等等鍋裡會有很多破掉的餃皮，以及四處飄的肉餡。想想就覺得有趣，她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