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存在著

photo by chochoko ｜ Taitung, Taiwan

遇見你的那天，是春天的尾聲，島上的天氣轉向夏天的樣態，空氣已經開始黏膩。速速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然後回到自己的狀態，通常都是這樣的，我很少對誰產生興趣，大部分的人對我來說，都是萍水相逢，都是城牆外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何，我對你特別有印象，雖然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真的把誰看在眼裡。

然後，你直接跨過邊界，無視高牆，直直走進來，擾動我的心湖。

很後來很後來才知道，你早在第一次見面就已經拍下我的照片，下載了其他人拍的那天我的照片。更後來更後來都已經分手了才知道，其實我們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非常熟悉。

即使靈魂共振，即使彼此心靈相通，即使我們直到最後都還是深愛著彼此，但依然分開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莊子·大宗師》

我以為我可以瀟灑轉身，一如我的形象，我的人設，一如以往。

但我的轉身沒有真的轉過去，那些掙扎痛苦反覆，從來沒有想過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以為我可以一如從前輕輕放下，我以為在我已經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現在，沒有什麼跨不過去的。

但我沒有跨過去。一如你也沒有真的放下些什麼，只是用拉開距離來假裝好像真的離開了。但我們都清楚，你沒有，我也沒有，我們都以為我們做得到。我們都讓彼此忙碌著，你忙著進入一段新關係，我忙著讓自己達成一些目標，短短的一段日子，我考過了好幾個考試，拿了幾張證照，但很空虛。

這段時間，怨過你逃進了另一段關係裡，看起來好像舒服很多，怨過自己很難愛上誰，沒有真的愛就什麼都踏不出去，所以我只能一個人療傷，但你可以靠別人療傷。可是日子一拉長，就知道我太天真了，你絕對不輕鬆，你只是逃走了，但沒有面對，你的掙扎在你的眼神、眉宇、表情和整個人的氣場透露出來了。我的怨開始變成了不捨，一種對於分手的兩人來說很多餘的情緒。

但我畢竟是有骨氣的，再有萬般不捨，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一毫，我開始往後退，開始沈默，絕對的沈默，不再透露任何的心情、想法，很純粹的冷漠，很徹底的視而不見。

很刻意，但只能這麼做。

我依然在心裡哀悼過去，我依然在這裡哀悼我失去的，但現實中的肉身，閉緊了嘴，隔絕了感受，強迫自己消失，各方面的。

但是啊，有些人只是存在著，就有意義。

只是存在著，就很難忽略，只是存在著，就很難抹去，只是存在著，對我，就有決定性的影響力。儘管我如何否認，如何放下，但心裡清楚，你只是存在著，我就無法真的不管你。無法相忘於江湖，因為江湖畢竟有你，我站在這凝視著，但到底在凝視著什麼，我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了。

只知道，你在那，只是存在著，我就會把眼神投向你。島上的春天要結束了，夏天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