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年前的各工廠巡迴演出。
一一出席各個工廠的尾牙,這是歷經大疫後老董事長第一次連續出巡,我們隨侍護駕,每晚喝得慘烈,每晚。
這種喝法極可能是現在暈眩症發作的主因吧?
總之就是起得極早,每天都是五點、六點那一種,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地趕路,我只願意參加下半場,從武漢工廠開始喝,隔天兵分兩路,本部級主管下到東莞,我們要陪老闆們到岳陽去。
原本規劃的是搭大巴前往,人算不如天算,突降暴雪,路面結冰,陸路行車變得危險。
因為要趕著老闆跟當地政要餐敘,臨時一早改搭高鐵前往。
老闆們去飛觴舉白,我們自然落得輕鬆,直接進工廠,由工廠負責招待。
用完餐,我們起身前往另一個會議室自己忙自己的業務,此時同行的Y突然冒了一句話:
「涂哥,我發現你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人。」
我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緒:
「靠北啦,怎麼了?」
Y入社前在一家美商當駐台的最高研發主管,老闆將他挖角過來之前,我就耳聞他的豐功偉業,並深慶老闆這一次真的好不容易深識得人。
他在前東家三年只出差過一次,on board之後三個月被我拉出去了三次,歐洲道歉一次,美國談策略合作兩次,頗為欣賞他的風範並被他的能力折服。
他說他注意到我每一次用完餐都會把飯盒歸定位,筷子收進原來的套子裡,然後擺放整齊,再把使用過的手巾摺好放妥。
聽罷,有點尷尬,我說:手賤,就隨便弄一弄。
Y不以為然地說,他注意我很久了,不管在飛機上或是餐廳裡,對服務人員的態度等等,他覺得那是一種態度。
我只好打哈哈地講一些幹話把場面圓過去。
話說:工廠的人一定很不喜歡我。
尤其是有客戶要來視察工廠,我在做Pre-audit的時候,連前老闆都說我是Mr. Picky。
我會突襲檢查。
帶著一隻投影筆,帶著工廠負責人、業務到線上督導。從線頭開始,投影筆就指向地上掉落的螺絲、包裝紙的紙屑、甚至牆面上莫名其妙出現的鞋印(沒錯,高達兩公尺那個人夠不著的高度上,會出現鞋印)。
悄悄欺身到作業員旁,看作業員會不會抬頭轉身看我。
會核實作業員的作業程序與SOP是否吻合,會蹲下來看著迴焊爐出現不實操作日期,再回到前面的打件機核對保養日期,把產線經理叫來問:
「為什麼打件機這兩天沒有工作紀錄?」
「報告執副,因為這兩天沒有工單,只排維修。」
產線經理小心翼翼,但是看起來有所準備。
「喔,那維修紀錄呢?」
「我們是做初級保養的,不會有紀錄,請執副放心,我們都有確實安排。」
好吧。
「那我問你,打件機維修沒有工作紀錄,為什麼迴焊爐會運作?」
產線經理一口就說:
「那不可能低,打件機沒有運作,迴焊爐是不可能動低。」
好吧。
「跟我來。」
我走到迴焊爐旁,把操作日記從L型夾裡面取出來,
「你看這個日期。」
產線經理開始急得語無倫次,叫組長叫小弟,有的沒的。
「把它改過來吧!」
我沒多講話,轉頭告訴業務:
「你們要學的還有很多。」
我只是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