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抱著頭往學校跑回去,我不知道她要跑去哪裡,但到了學校她又沒真的跑進學校當中,反而是沿著學校往後面的樹林跑。我被她搞得很緊張,聽說她有幻想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想症又發作了,才會導致她這麼不受控制的亂衝。
這樣一直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想個辦法讓她停下來!
「關夏!」我奮力大喊想要喚起她的注意,但她的回應則是放聲尖叫。「關夏,我不是壞人,沒有人在追妳,妳快點停下來!」
還沒消化完全就這麼激烈的奔跑,我感覺我的胃又要爆開了,又不能不管眼前這個跑成這樣的女人,誰知道她這樣跑下去會不會被出來從轉角冒出來的貨車撞到?
我不該烏鴉嘴的。
就在我剛好想到她被貨車撞到的同時,真的有台車子從樹林旁邊竄出來,而且還是台不小型的貨車。如果關夏再不閃的話,她就一定會被撞飛。
她自己大概也沒料到會衝出一台貨車,一個閃神──我立馬飛奔向前,一把將她擒至路邊,抱著她在地上滾了幾十圈。貨車司機也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我們大罵,要我們沒事別亂吵架,阻礙交通。
還沒來得及對無辜被罵這件事生氣,手臂帶來的刺痛感就不斷竄升。
「好痛!」關夏抱著自己的手肘不斷的吸氣,接著用好像才剛看到我的語氣對著我大喊:「白光!」
白光?
白妳媽光,我叫褚炎!人生活到現在十六載,第一次被第一天見面的陌生人徹底激怒。
「妳。」我抓起她的手,深怕她又瘋起來跑走。「別再鬧了!我不管妳有幻想症或是什麼症,那都不關我的事,但是妳要學會克制自己,馬路是可以讓妳這樣跑的嗎!」
她不知道是過於感動抑或是嚇壞了,忽然眼泛淚光的一把抱住我,「太好了,得救了!」
我兩手微開,完全不知道手該放在哪才對。「喂,妳幹嘛啊?放開我!雖然我剛剛的確是救了妳,但我不喜歡別人這樣碰我。」
她恍若未聞。「謝謝你,白光。」
又來了。
我翻個白眼,「我不是白光,我叫褚炎。今天早上剛轉進妳們班。」
「明明就是!剛剛你的身體有一圈很溫柔的白光。」她說完還一臉著迷的湊過手摸我的頭,「想不到也很溫暖。」
病患確認。
我決定不再跟她討論這種有點毛病的問題。
「關夏,妳家住哪?我送妳回去。」
她看著我的右邊不發一語,好像貓看到老鼠一樣專心。我有點不安地望向我的右邊,但是什麼也沒有。想到今天早上黃柏源罵的那些話,我的警戒提高。
終於她倒吸了口氣,好像有什麼話想說,我立刻搶先:「不管妳看見什麼都不用跟我說,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妳只要老實告訴我妳家在哪裡,然後我送妳回去就好。」
她又吸了口氣想講什麼,於是我堵住她的嘴,「用比的也可以。」
她笑了,伸出她的左手比了學校以外的路線,真的往住宅區前進的路線。
我和況穎的生活,幾乎是一點交集也沒有。如果真要說有什麼交集的話,應該就是她每天都會放在桌子上的五百塊吧。
以往的親戚都是直接準備晚餐,中餐我要自己想辦法,有時候喝水,有時候偷偷從家裡帶點麵包,卻從來沒有直接拿錢給我的。
我起床準備上課她通常還在睡覺,這是我們一起生活以後的第四天,我還是有點不習慣,不過皮包裡已經存有兩千塊了。
到學校以後才發現有很多人圍在我的位置旁,秦笙杰站在講台前面,面色凝重。
「是誰做的?」秦笙杰看著講台下的所有人問。
我的桌上躺著昨天不見的那隻紅筆,上頭被用力地寫了一個字「滾」。
「新同學昨天才剛轉學進來,我想應該沒有得罪什麼人吧?」秦笙杰繼續說。
我還傻在自己的位置上回不了神。
「是誰這麼無聊在別人的位置上寫這種東西啊?自己招了吧,不然就要請老師來了。」黃柏源走到我身邊說。
我前面的位置是空的,袁欣芸今天沒有來上課,關夏憋著張臉看著我,偷偷的搖頭。
為什麼?
「我、我陪他去把桌子洗乾淨吧。」關夏舉手說。
「不行,這是證據,怎麼能洗掉?」黃柏源說。「對了,袁欣芸今天為什麼沒來?」
這個時間點太巧合,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安靜安靜!不能亂懷疑同學,要有證據。」秦笙杰要大家都先回位置上坐好,接著又繼續說:「這件事情我會報告老師,請老師揪出兇手,這期間不要亂猜測,一定要有證據才能發表意見。」
站離講台最近一個女同學舉手說:「昨天我是班上倒數第二個走的。我還以為班上只剩下我一個,結果才發現欣芸也還沒走,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我,我怕惹到她,所以很快收拾完東西就回家了。這樣算證據嗎?」
所有人又開始一陣騷亂,秦笙杰又喊了一句安靜。「這個算。還有人有看到什麼嗎?」
班上沒有其他人繼續發表意見,於是秦笙杰只好滿臉無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早自習的時間我都在看著自己的紅筆,那隻筆的筆尖已經因為寫的人用力過猛,有點歪斜,稍微碰一下就會流出一堆紅色的墨,沾到整個桌子都紅通通的,幾乎沒有空間寫字。於是秦笙杰又跟黃柏源兩個人,從教室後面拉了張充滿灰塵的桌子來給我用。
下了課,關夏朝我使臉色要我出去,雖然我不明所以,但還是跟在她身後離開教室。
她帶我到美術教室的走廊,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挑這種人煙罕至的教室外面才能講。
「即使這件事是欣芸做的,你也千萬別跟欣芸起衝突!絕對!」她激動的扯住我的手臂說。
「蛤?為什麼?妳知道什麼嗎?」
我看她的眼神就是知道很多的樣子,她擔憂的在原地轉來轉去,「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每天坐在她旁邊我又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
「妳冷靜點,能不能站好,好好跟我說?」
我實在很不想要盯著她的臉,因為只要一看到她那張臉我就會想到昨天,我送她回家以後她居然對我說……
「欣芸不是欣芸啊!有時候她的身體會出現重疊的影子,真的!」
她的話完全中斷我剛剛所想的事,只能盯著她看,懷疑她所說的這些話的真實性。
"關夏她有幻想症。"這句話突然竄入我的大腦。
我垂下視線,「妳是說,欣芸被附身了嗎?」
關夏驚恐的猛點頭,「真的,我親眼看見的!」
「那的確有點棘手。可是有什麼證據?妳可以證明給我看嗎?」
關夏顯然已經預料到我會這麼說,她搖頭,「我不能證明給你看,因為你也不相信我。」
看她露出受傷的表情讓我產生一絲愧疚,但是她生病是事實,我一個好好的正常人總不能跟著她起舞。除非她能證明她講的是真的。
「我沒有不相信妳,只要妳能夠讓我也看見妳說的那個影子,我就相信妳告訴我的所有事情。」
「我不能……」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關夏的目光轉向另外一邊,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樣笑了,對著空氣說:「什麼!真的嗎?」
我瞇起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關夏的身邊──似乎有著什麼在跟她說話?
她轉向我,認真的看著我說:「明天開始會連續下雨一個禮拜,如果我說對了的話,你就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