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你──在每個潮汐（二創）

※電視劇《想見你》的二創文，第一人稱。

內向又不善言辭的高中生王詮勝喜歡上一個男孩，他告白了，不但不被接受還因此慘遭霸凌，最後選擇在大海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電視劇裡，男主角李子維穿到王詮勝的身體，取代了王詮勝，卻沒有交代王詮勝去了哪裡。即使到了電影版，王詮勝遇到另一個對象，也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如果到了另一個時空、另一個身體，能不能，換另一種結局？

　　藍色。淡淡的藍色。耳殼似乎被什麼包覆住，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好像有人在叫我。聲音越來越近，周遭突然開始震動起來，是地震嗎？得快點逃跑才行。但是能逃去哪？我還能去哪？

　　一道刺眼的光線射入我的眼睛，隨即而來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然後我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漸漸清晰──糟了，是媽媽。

　　我轉動眼珠看了看四周，這裡應該是醫院。我沒有死嗎？我要怎麼跟我媽媽交代？失足落海？我突然緊張起來，因為我沒有辦法跟媽媽解釋我為什麼會在海裡。此刻我非常想閉上眼睛繼續昏迷。

　　「詮勝？詮勝，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就應一聲。詮勝？」

　　我想假裝聽不見，嘴巴還是反射性地回應了媽媽。媽媽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並且意外地沒問落海的理由，只問我身體感覺怎麼樣。

　　身體很重，連想舉起手都辦不到。我在病床上躺了幾天，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走出醫院的時候，陽光就像我剛醒來時見到的日光燈那般扎眼。我忍不住用手掌遮擋毒辣的太陽，耳邊傳來媽媽的聲音。

　　「出院第一餐想吃什麼？」媽媽問。

　　「嗯……都可以。」

　　我隨意望了醫院附近的麥當勞一眼，媽媽便說那就吃麥當勞吧。我有些訝異，媽媽以前都說那是垃圾食物，不准我吃。

　　麥當勞裡人很多，我讓媽媽先去找位子，我自己一個人排隊點餐。這間麥當勞有兩層樓，一樓只有落地窗旁有座位，空間裡矗立了幾台機器，看起來很像電影裡會出現的東西，是用來點餐的嗎？

　　我好奇地看其他顧客在那個長方形的大螢幕點來點去，心想我們什麼時候這麼先進，好像在演科幻片。我一邊看一邊隨著前面人的步伐前進，不知不覺來到櫃檯前。

　　「你好，今天想吃什麼呢？」店員問。

　　「喔，我要那個……」我回過頭正想點餐，在看到店員的那一剎那卻愣住了，「阿哲……」

　　阿哲，那個我喜歡的人。那個我假裝多買一份早餐給他、在他打球時遞毛巾、跟他告白被拒，四處跟別人宣傳我是gay的那個，阿哲。

　　「嗯？你認識我嗎？」「阿哲」疑惑地問。

　　我瞄了一眼他制服上的名牌，上面寫的是「許維哲」，很常見的名字，但阿哲並不是叫許維哲，阿哲是叫──什麼來著？我突然發現我想不起阿哲的全名。我低頭努力思考，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哈囉？還是你要試試我們新推出的……」

　　店員以為我在想要吃什麼，一一為我介紹他們的餐點。

　　仔細看了看，這個人比阿哲壯，聲音也比較低沉，他不是阿哲。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呢？

　　我快速地點完餐，從店員手裡接過號碼紙，他朝我微微一笑，讓我想起院子裡盛開的粉色杜鵑，清新宜人。

　　往後的幾天，我心裡時常浮現這個笑容。阿哲的笑容也很好看，他原本是我生命裡的朝陽，卻活生生地將我推落懸崖。我永遠忘不了他在我身上落下的拳頭，將我的愛慕、我的希望一拳一拳打碎。

　　回到家後我還發現了一件事，原來現在不是2010年，而是2023年。我原本想難道是我昏迷了十三年？媽媽卻告訴我，我現在是休學狀態，她和我去海邊散心的時候，我為了撿她被風吹走的帽子才會被海浪吞沒。

　　我翻看著電腦裡的照片，照片裡的人是我沒有錯，但是旁邊的「同學」我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爸媽變得和藹可親，和我記憶中的樣子大不相同。醫生說我失憶，花點時間就會想起來的。

　　我不是失憶。這個「王詮勝」比我小十三歲，我不是他，他不是我。但我們有同一對父母，住在同樣的房子，房間的擺設也差不多。這是怎麼回事？

　　幸好我現在休學，可以一直待在家不用面對學校那些陌生的老師和同學，我有足夠的時間熟悉這個「未來世界」。

　　這天，我說服媽媽讓我獨自出門，來到了我在2010年選擇的海邊。四周景色沒有太大的變化，我赤腳走在沙灘，白沙透過趾間縫隙爬到我腳上，我一步一步留下足印，如同那時走向大海。

　　腳掌觸碰到濕潤的沙，冰冷的海水淹過我的腳踝，突然身後一股拉力扯住我，我踉蹌一下往後跌，跌進一個人的懷裡。我抬頭一看，是那個長得像阿哲的許維哲。

　　「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啊？」許維哲讓我重新站好，開口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總不能說我在尋找回去2010年的方法吧？

　　「我……我在找……生命的答案。」這樣講應該不算錯吧？

　　許維哲盯著我沉默不語，然後將我帶離岸邊。我們找了一個陰涼處並肩而坐，望向藍藍的海洋，誰也沒說話。

　　海浪聲沖淡了我們之間的尷尬，原本急速加快的心跳也慢慢平息，我沉浸在這片寧靜，閉上了雙眼。

　　──所以暫時將妳眼睛閉了起來，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平靜臉孔映著繽紛色彩，讓人好不疼愛。妳可以隨著我的步伐輕輕柔柔的踩，將美麗的回憶慢慢重來……

　　耳邊傳來輕輕的歌聲，我張開雙眼側首看向許維哲，他發現我在看他，靦腆地笑了一下，說：

　　「昨天在廣播聽到的歌，看你閉眼睛就想到，忍不住唱了。應該沒有很難聽吧？」

　　「沒有。這歌很老。」我禮貌性地回以微笑。

　　「哈，老歌好聽啊。」他大笑起來。

　　他的笑容真心好看，但是誰知道笑容的背後暗藏多少利刃？我不能再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許維哲彷彿笑夠了，嘆了一口氣，轉頭問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王詮勝，他喃喃唸了幾次我的名字，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接下來他說的話卻讓我深深震嚇。

　　他說：「我在麥當勞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眼熟。雖然我們這種鄉下地方在街上見過幾次面也很正常啦，不過其實我在夢裡見過你喔！」

　　許維哲拿出手機，打開他的社群頁面，滑到了幾個月前，畫面上是他的貼文，貼文寫著：「王泉聖是誰啊？為什麼要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鐵青著臉，不知如何回應。許維哲說他在夢裡一直欺負我，他覺得很愧疚。我不禁想著，在他的夢裡我是否也跟他告白了？我不敢問，我害怕問題的答案。

　　「我之後就沒再做那個夢了，但我一直很想跟夢裡的人道歉……對不起。」他面對著我，鄭重地向我道歉，就好像我是他夢裡的那個人。

　　我盡力壓下聲音裡的顫抖，回道：「那是你的夢，那不是我。」

　　「嗯……是沒錯。但是看到你，就想跟你道歉。夢裡的那個王泉聖最後跳海了，所以我剛看到你走進海裡，忍不住就想把你拉回來。」許維哲搔了搔頭。

　　心臟劇烈跳動，呼吸不再平穩，委屈、心酸、絕望，一瞬間衝向腦門，在腦內嗡嗡作響。這算什麼？應該跟我道歉的是阿哲，不是眼前的許維哲。

　　眼淚不爭氣地滑落，許維哲嚇得從口袋掏出面紙遞給我，又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帶頭欺負你，都是我的錯。」

　　許維哲好似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但是如果說──這都是真的呢？他的夢是真的，我現在身處的這個夢也是真的，這都是我們真實的體驗，我們穿越到十三年後，在不同的時空用不同的身體重新相遇。

　　海浪一波一波拍打沙灘，嘴邊的鹹味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海鹽，許維哲緊緊擁抱著我，我好像又聞到了杜鵑花香，這一次，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