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回到家以後就沒有再睡回去,夏季的陽光在人們還沒開始行動時就張牙舞爪的降落到每一寸皮膚。
開車回程的路上熾熱燒灼著眼睛,將駕駛座的遮陽板拉下來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卻回想到上次因遮陽板而看不清前方號誌的事;那是我第一次開往山路,山路比預想的還容易還要寬廣,又或者是慣於把一切想得困難而搆不著邊,輕易得像是一場醒來就會忘記的夢境。在做完夢以後我總會醒來一下子,分不清時間,如果還有一點力氣我會摸出手機打開備忘錄記下幾個關鍵字,但更多時候只是又昏沉睡下,再次起來以後就只勾得出夢的輪廓,有時候亦無法證實那到底是真正的夢或僅僅是幻想。
十二月所記下來的一個夢就貫穿到現在:「我夢到了自己不斷在穿線縫製、左手背被一塊布蓋住,右手拿著針,換了很多針,一直縫一直縫,我感覺到左手背有很多很多的刺痛,把布掀開的時候,有好多縫紉針刺在手背裡,我慢慢把一根一根裸露在外的針頭拔出來,一點一點的刺痛,沒有血,只是很痛很痛。
整個十二月我都感到這樣細細的痛。」
豐原,順著豐勢路一直走下去就會到達山裡,接下來的路沒有路標,我只知道經過一條產業道路,沿路沒有任何商店,只有一輛輛的砂石車從身後呼嘯而過,跨過一座橋以後就到了縣道,左側是無盡乾枯的田,右側是一座堤防,堤防之外是峽谷。道路兩側的邊線匯聚到遠方,交集以後就成為了消失點,我僅能看見遠方高大的山脈。
盡頭消失了,開著車不斷往前依然漫長得像無法抵達。
路旁散落幾個手寫的招牌:白布帆市集、白布帆某某、白布帆──。我問車上的教授為什麼是白布帆。
「以前日本警察在討伐泰雅族的時候,會在那裡用白色帳篷駐紮。」教授指著堤防外看不見的峽谷:「從山往下看就白茫茫的一片。」
整趟旅程最深刻的便是這條路,隔天下午回程,路上多了許多車子,黃昏直射進擋風玻璃,我將遮陽板拉下,卻也擋住了紅綠燈號誌,直到快速經過了對向停止的車輛才發現自己闖了紅燈。
進到山裡以後並沒能看見駐紮的荒原,回程與去程的路上,我都在思考要怎麼翻過那座堤防。
2024.07.02 11:56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