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車車

你還記得小時候尿床的黑歷史嗎？我想絕大部分的人都尿過床。我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尿床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因為怕被媽媽罵，所以一直用臭掉的睡袋，不敢帶回家洗。

很久以前在紐西蘭的時候，我們養過一隻布偶貓，那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隻毛小孩，叫糖糖（Candy）。糖糖後來跟我們回到台灣，並且因為糖尿布過世了。他16年的貓生中，雖然有在牆角亂尿的紀錄，卻沒有尿過床，所以我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要幫毛寶洗尿過的寢具。

糖糖過世三年後，我們迎接新成員小布。原本我以為這會是一個複製養糖糖的過程，但小布的一切都與糖糖恰恰相反，這其中就包括「出門」。

糖糖3/4的布偶貓的血脈，在害怕出門這點，遠遠勝過純血的小布。糖糖只要看到陌生人就躲得不見貓影，小布卻是恨不得每天往外跑。不過，他膽子再怎麼肥，終究是一隻室內貓，嫩嫩的腳掌不堪他每天早上在粗糙的路上跑一小時，很快就磨出傷口。獸醫在開消炎藥的同時，表達他對夏日遛貓這事的不贊同。

既然腳不能落地，那不落地總行了吧？於是討論一年的寵物推車很快就被帶回家。小布對這新玩具充滿好奇，也很享受坐車逛公園的體驗。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某天早上。

那天我媽意外地早起，說要和我們一起去逛公園。我推著小布，在公園各個犄角旮旯逛了近一小時。期間小布跳了三次車，其中一次還成功了。當時我不以為意，因為小布是隻很愛跑的貓咪，之前也時常跳車，所以我只是把他撈回車裡，不疑有他。我媽還打趣他，說他愛跳車。就這樣走啊走，直到停在咖啡廳門口時，我才注意到小布的表情非常憂鬱。他頭低低的，圓圓的眼睛也盯著腳腳看，好像快氣哭的人類寶寶。

「誒，他好像心情很糟。」我說。

我媽觀察一下小布，忽然大叫：「他尿車子了啦！」

也許是因為媽咪的聲音太大、語氣過於震驚，小布的頭低得更低了，感覺下一刻他就會哭出來。

我想他站在尿裡面肯定很難受，於是當機立斷將他抱起，跟我媽說：「我抱他回去，妳幫我們推車。」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直直朝家的方向衝去。老實說，因為沒有貓包，當時我十分緊張，萬一小布掙扎的話就慘了。幸好小布一路上都很乖，過馬路和搭電梯的過程中都一動不動地任我抱（也可能他有點嚇傻）。因為泡在尿裡面，所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幫他洗澡。直到進浴缸的那刻，他才不滿地喵起來。

「乖～至少洗屁屁和腳吧！」不管我好聲好氣地哄，他還是掙扎地跳出浴缸。堪堪洗完貓，我像那些做車子美容的師傅一樣，拿起蓮蓬頭，往推車刷刷地沖水、擠肥皂泡泡、反覆洗已經吸飽貓尿的墊子，最後把沾到尿的衣服丟進洗衣機，總算結束這場意外。

整個洗車的過程，小布都好奇地看著，之前的壞心情煙消雲散。只是我們一直納悶他尿車的原因，也許他是因為尿急？

這之後又有一次，小布再次尿在推車裡。那天只有我跟他在公園，於是我一手抱著他，一手艱難地推推車，慢慢地走回家。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第一次尿車的表情，以及他之後乖乖地待在我懷裡，那種溫暖的感覺。我就像抱著寶寶的媽咪，世界之大，那刻卻只有我們兩個，一人一貓，狼狽地、疲憊地、緩慢地，朝家的方向徐徐蟻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