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任務可是護衛,絕對不是褓姆。
「啥?」
格雷皺起眉頭,不顧騎士吃痛的嗚咽捧起他的頭左右扳。
神殿裡的水之女神像的確都會用綠色寶石或染色的玻璃珠裝飾,用以代表那片曾經拯救了王國先祖的廣闊湖泊。
他的眼睛確實是綠的,但自己這張臉怎麼看都不像那洋溢著慈祥微笑、雙頰豐潤的女神吧?
剛想著他就摸到了頭側的腫塊,格雷瞭然於心地嘆了口氣。
騎士翻著白眼,徹底昏了過去。
「格雷!」
「噢!你終於來啦!」
「什麼終於來了?」
遠遠地衝來兩匹馬,懷亞特皺著眉放慢速度,讓崔斯小跑著靠近。他後方跟著米思,灰斑馬靈活地避開一地的魔獸殘屍,雀躍地跳到格雷身旁。
虎視眈眈的魔獸在碰到米思尾巴前就被防壁推了回去,隔著透明的牆壁不甘地怒嚎。懷亞特冷冷瞪了獸群一眼,一轉身看見倒在地上的騎士,立刻翻身下馬。
「阿伊瑟斯騎士團?怎麼只有他一個人?他沒事吧?」
他熟練地翻開騎士的眼皮,探詢呼吸,拉起手臂檢視破損的臂甲。鮮血從扭曲的金屬環間滴下,懷亞特臉色一沉,看見其下的皮膚完好無損,抬起眉毛看向正脫下斗篷的格雷。
「已經治好了。他只是痛昏了。」格雷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怕的事實,無視夥伴下意識後退一步的舉動,將騎士用斗篷裹起。「把他帶去安全的地方吧!我得解決掉這些傢伙。」
懷亞特沉默著接過瘦小臂膀中穿著盔甲的男人,放到崔斯背上時穩重的馬兒還不滿地嘶了一聲。他輕拍馬脖子安撫,雖然仍滿臉憂慮,但沒有遲疑太久。
「數量有點多,沒問題吧?」
黑霧中的點點紅光多的令人心驚,不過在格雷眼中那隻表示著魔核的數量。他摩拳擦掌,對著懷亞特笑了笑。
「別擔心。」
語音剛落獸群就陡然往後翻倒,憤怒的嘶鳴與吼叫四起。懷亞特慎重地點點頭,不再多言。載著昏迷的騎士,揮動韁繩朝來時的方向而去。
魔獸在他兩旁節節後退,像是在畏懼什麼一樣。不過那只是格雷把防壁延伸的結果。這麼做負擔有點大,他的頭立刻抽痛了起來。
懷亞特一離得夠遠,他就瞬間關閉防壁,放出魔力吸引魔獸,然後在興奮的魔獸前再度蓋上裝了「美食」的盒蓋。
接下來,他要怎麼做呢?
看著防壁外撲叫著上竄下跳的魔獸,格雷好整以暇地扶著下巴,思索了起來。
說來這種會群體追擊獵物的魔獸,就是為了彌補單體戰力的缺乏。個別分開來恐怕連手持木棍的農民費點力都能擊殺,完全破壞不了他堅固的防壁,對他造成一星半點的威脅。
米思咧開嘴衝著魔獸威嚇,琥珀色的眼睛氣勢驚人。明明不是戰馬卻好戰大膽,要不是體格嬌小肯定很受騎士們歡迎。格雷伸手揉著她的耳後,馬兒立刻垂下豎立的耳朵,親暱地朝他蹭了蹭。
「明明去追逃走的獵物更容易,卻捨不得近在眼前的大餐呢!」
他真的是很受歡迎啊!話說回來,他這種體質記錄下來的出沒紀錄有參考價值嗎?格雷稍微想了會就決定交給公會去煩惱。雖然來不及跟懷亞特拿燈,但這裡足夠光亮,他可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格雷伸手正要拿出畫板,米思就輕輕咬著他的頭髮往後拉。格雷回頭,看見一抹黑影消失在懷亞特離去的方向,嘖了一聲失望地闔上腰包。
「真是浪費。」
嘆息中,他無奈地舉起了手。
懷亞特能感覺到格雷的魔力正在他身後張牙舞爪,彷彿只要他跑慢一點就會被吞噬掉。他忍著不適揮動韁繩加速,努力睜大雙眼在幢幢林木間搜索安全的地方。
月光實在不夠亮,他又沒手可以開提燈。身前的騎士在昏睡中發出呻吟,沈重的身軀搖搖欲墜。他皺眉,更仔細搜索。
周圍非常安靜,或許僅存的正常生物都被嚇跑了。他有點無法分辨前方的樹林是不是黑色的,為求保險正準備加速通過,林間豁然衝出一隊穿著盔甲的人。臉孔被頭盔遮掩,散發著肅殺之氣。懷亞特悄悄把斗篷從劍柄旁揮開,保持警戒。
盔甲外罩著深藍長外衣的騎士迅速將他包圍,為首的騎士勒住馬,聲音低沉充滿壓迫感:「你是誰?從哪裡來的?有通行證嗎?」
南方埃德語的口音短促有力,令騎士的氣勢更加驚人。但懷亞特此行光明正大,一點都沒有被嚇到,加上瞧見了長外衣上的家徽,他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在馬鞍前挾著個人的狀況下恭敬地行禮。
「尊貴的騎士閣下,我是冒險者懷亞特,接了委託才來到這裡。」
他一手將昏迷的騎士攔腰抱住,鬆開韁繩從衣領內拉出名牌:「這是我的身份證明,委託書在鞍袋裡,請您稍等。」
騎士推開面甲,露出一對完全符合懷亞特想像的兇惡黑眼。他接過金屬牌仔細翻檢,爾後默默將名牌還給他,狐疑地瞪著手忙腳亂的懷亞特。
「呃……您要是不介意的話,可否先幫我找個地方讓這位騎士躺下?這樣我沒辦法打開鞍袋。」
「騎士?」
頭盔中黝黑的眼眸閃過警戒之色,周圍的騎士瞬間舉起了武器。目光兇惡的騎士擺了擺手要他們別妄動。懷亞特希望他沒看見自己額上的冷汗,伸手拉開斗篷,露出染血的深藍色長外衣。
騎士們一陣騷動,舉著燈的騎士立刻驅馬向前,照亮了昏迷男人的臉。
「是偵查小隊的肖恩!」他壓低的喊聲透著喜悅,回過頭看向跟上來的領隊。「還有呼吸,他還活著!」
在如水波擴散的低聲歡呼裡,懷亞特莫名更加不安。落單的騎士、魔獸群集、彷彿在等候什麼的武裝集團。他決定不提細節,只要騎士們沒問起。
「他被魔獸群攻擊,我的同伴救了他。」
黑眼的騎士沉默片刻,便調轉馬身揮了揮手,示意他跟上。
沒有多遠這列隊伍就停下了腳步。前方看似空無一物的黝暗樹林,在領頭騎士的提燈下像拉起的布幕般朝兩側退去,突然變成了騎士往來、整齊排列營帳的寬廣空地。
懷亞特壓下湧上的驚訝,穿過懸掛著驅魔索、形似拱門的枝葉,走入燈火通明的營地。看著像侍從的年輕男孩小心從馬背上接過肖恩,抬到營帳裡安置。
看著營帳的布簾落下,懷亞特才終於放鬆下來。但隨即想起格雷還在與魔獸們對峙。雖然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他的任務可是護衛,絕對不是褓姆。
「你要去哪?我有話要問你。」
剛才的騎士脫下了頭盔,露出一張稱不上醜陋,但絕對能嚇哭小孩的臉。懷亞特忍著別無禮地打量,快速點頭致意:「我的同伴還在與魔獸戰鬥,我得去接他。」
他等著更多細節的質疑,想著怎麼最快結束話題,卻見騎士壓低濃眉,舉起手大吼:「你怎麼不早說!」
隨著一聲令下,剛才那支小隊迅速聚集。尷尬異常的懷亞特夾在氣勢洶洶的騎士間被擠出了絲帶拱門,正猶豫著怎麼阻止這群急躁的……隊友?就見格雷騎著灰斑馬,神態愜意地出現在樹林轉角。
「我遠遠就聽到你的聲音啦!嗯?這幾位也是騎士團的人嗎?」
格雷睜大眼睛,發出疑問的哼聲。他看起來毫髮無傷,耳朵上抑制魔力的耳墜也沒有異常。懷亞特鬆了口氣,趨前越過不知為何停在原地的騎士們,將斗篷披上那隻穿著單薄襯衣與皮甲的瘦小肩膀。
「我在路上遇到著些好心的騎士大人們。」確認格雷無恙,他轉過身,朝騎士們行禮。「或許諸位大人們能看在這番偶遇的份上,讓我們在營地內借宿一晚?」
那絕對是這片大地最安全的居所,沒有之一!
他謙恭的請求像落入深谷的石塊,許有沒有響起半點回應。騎士們紛紛望向他們的領隊,目光兇惡的男人眨著眼,不可置信地瞪著格雷。
「跟魔獸戰鬥的就是這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