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我會陪著奶奶到附近的店家,做資源回收。飲料店的姐姐,已經把紙箱整理好,等著交給奶奶。飲料店的姐姐笑著說:「弟弟,今天陪奶奶一起來哦,好乖。」這一條街的店家,都會好心的,把可以賣錢的紙箱,讓我們回收。奶奶說:「雖然金額不多,但是積沙成塔。」
家裏就只有我和奶奶,我們家不大,但是很乾淨。房子是爺爺留下來的,也有退休金。奶奶怕我以後長大需要用錢,堅持做回收。奶奶說:「我年紀大了,能存多少算多少,將來唸書會用到。」
聽親戚說,奶奶原生家庭很富裕,所以在當年也唸了大學。畢業後,就和企業家爺爺結婚。在當時,簡直就是天作之合,也如願地生了兩個兒子。所有的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是這麼渾然天成。誰知,就在這時,上天開了一個玩笑?
奶奶的大兒子,得了罕見疾病,內疚的奶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老大身上,忽略了老二。等發現有狀況的時候,二兒子已經加入幫派,也回不了頭了。奶奶五十歲的那年,老公意外身亡,大兒子死於疾病,二兒子入監服刑,隨後出現了一個小孫子,就是我。我今年十歲,和奶奶相依為命。
曾經不經意地,問起我的爸爸和媽媽,奶奶無法控制地哭到聲嘶力竭。奶奶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從此,我再也不敢問奶奶,關於大人的事。
我的奶奶總是保持得乾乾淨淨,所以我也是。奶奶喜歡看書,所以我也喜歡。我是班上的模範生,雖然爸爸和媽媽不在身邊,但是我有奶奶。我也會洗米煮飯,因為奶奶說,她不知道還能照顧我多久,所以我要學會照顧自己。
奶奶常說,一個人來到人世間,多半是來接受考驗的,只是考驗的時間和項目不同而已。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不懂人間疾苦,以為自己八字好,天生富貴。到了中年才發現,哪裏有天生好八字這種事,人生總是禍福相依,人世間原本就是一個修煉場。奶奶說,她很慶幸,她的晚年有我。她覺得上天待她不薄。
已經九點半了,又到了資源回收的時間,我推著小推車陪著奶奶。飲料店的姐姐把已經整理好的紙箱拿出來,露出兩顆好看的門牙,親切地說:「弟弟,今天也陪奶奶一起來哦,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