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總有一段時間特別迷茫,重點是如何穿越那座迷霧森林,如果一直走不出去,那就待在那裡一陣子吧,能改變的就是對待事情的看法,安靜的接受所發生的一切。
金龍帶著妻子為他準備的食物準備上山,本來是森林保育員的他在去年退役,個性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往山上去是他最喜歡的事,選定一條他常走的路徑出發,他想見見山上那些老朋友,那些神木和再造的樹林。
空氣裡的濕度飽滿,一路上都有薄霧,金龍不知走了多久,臉上和衣服像上了一層水膜,他穿一件防風防水的外套,褲子也同樣的材質,保持內層衣著乾燥,用毛巾擦掉臉上的水份,他脫掉帽子坐在一顆稍平整的石塊,拿起背包裡的食物補充熱量。
帶有水氣的風冷涼還有些寒,金龍擦乾脖子些微的汗滴,才開始享用午餐,看著手錶的時間還未到中午,陽光被霧氣隔絕,也許再一陣子霧氣就蒸散了,到那時森林的面貌會更清晰。
金龍和妻子膝下無子,養了一貓一狗,日子就一天天過下去,也沒有盼望就是自然的結果,生活倒是平安順遂,咬著妻子捏得飯糰,配著熱麥茶,林中或近或遠的鳥叫和風聲,金龍想起一些工作裡的往事。
本來還有一位伙伴,是金龍的學長,因病過世後單位也沒找到人遞補,於是就由金龍一人巡山,記得最後一次到醫院去看望學長時,學長的妻子請金龍單獨進去病房,身形因病消瘦許多的學長跟金龍說:答應他們的事都做到了,但他們答應的事一件也沒有兌現。學長為這件事哭了許久,金龍安慰他,身體健康要緊,甭擔心那麼多了。當時學長拿了一筆錢要給金龍時,金龍堅持不收,只跟學長說:小孩手術需要用到錢,你留著吧!學長看了看他,沉默片刻,沒再說任何話語。孩子手術後沒能活,學長消沉許久,那陣子金龍總一個人巡山,後來學長歸隊了,也常常喝酒,金龍只能勸他少喝,沒有幾年學長就病逝在醫院裡。
他單獨巡山的那些年,將盜賣神木的集團和串通的公務員全殲滅,影響的層級甚至還有民意代表,那些報導的篇幅只佔報紙一個小角落,究竟有沒有人關心這件事不得而知,金龍對妻子也沒有透露半個字,他一個人單打獨鬥最後將森林裡最後一隻山老鼠趕出去時,彷彿林裡所有的樹木都為他響起無聲的喝采。
金龍走到之前被盜採的幾棵神木,看著遺留在地面的樹頭,有些已然腐朽,再走到深處的地方察看,一個樹頭的年輪中間已經乾燥,樹幹周圍卻冒出許多新枝,有些長到半人高了,他拿出背包裡的小米酒,打開酒瓶向神木致意,也為他數十年對這片山林赤誠的守護致敬,他問心無愧,這是他的英雄之旅。
每棵樹靜悄悄的往上移動,努力的向天空伸展枝條,為了更接近太陽和星辰,樹根必然往更幽暗的地底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