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都不可能會懂 我再也沒從夢中醒過

哈囉。

今晚，我想要聊我的夢。

一開始，我想說我最討厭的事。

我討厭兩個人嘗試相互理解時，

你掏心掏肺的說出了全部過去，

對方給你的回應是，

我全部都懂，真的。

你懂屁懂，你根本不可能會懂。

你失去雙親，別人安慰你他懂，

他說他真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

你的雙親跟他的雙親，

相處模式不同、創造的回憶不同，

就算是那被稱為愛的簡短一個字，

在彼此心中的份量也不可能相同。

你怎麼可能會懂，

我跟你連個性都毫不相同，

所以我們活在世界上判若兩人，

我的痛永遠不會等同你的痛。

更何況，你雙親好好的活著，

健康還不需要有人操心煩惱，

你又何苦假惺惺裝自己都懂。

我爸打我跟我媽，

有一千萬種理由。

但所有理由都跟事實無關，

跟錢有關。

然後有回他把我痛毆一頓，

我一氣之下衝進廚房拿起菜刀，

又衝回客廳與他對峙。

他態度頓時溫和許多，

告訴我他打我都是因為愛我，

我現在只是孩子所以不懂，

但有天我長大之後我會懂。

就連當時我才讀國中，

說真的也沒多成熟。

但連我當時都清楚知道，

他只是為了向我媽要錢，

而打我是逼我媽就範最快的方式。

『我也年輕過，我也當過孩子。

告訴你，你現在覺得是我錯，

但有天你會知道我才是對的。』

我爸對我說。

『所以當你也是孩子的時候，

你爸也天天為了錢打你媽，

跟打你嗎？』

我問他。

然後他趁我不備一把搶過菜刀，

然後瞬間變臉，

惡狠狠的咆哮著說，

他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活活打死我這個不孝子。

然而，我還是活著。

身體的傷早就好了，

我的心卻自此殘缺。

在我流浪街頭的歲月，

我拿別人晾在院子的衣服穿，

也曾經到小型賣場偷過食物。

有次餓到受不了，

我內心掙扎很久，

最終從店家外面的垃圾桶中，

撿起客人吃剩的食物吞入腹。

帶著些微腐敗的酸氣，

混雜著其他垃圾的髒污，

也許還有前個人留下的口水味。

我強忍噁心與反胃想吐的感覺，

我知道我吃下它只為繼續活著。

當人活得不像人，像隻蟑螂，

那至少要有蟑螂頑強的生命。

拖鞋打不死我，命運也不能。

在我前半生反反覆覆，

不是進出醫院就是進出警局的歲月，

我始終這樣告訴自己。

天之驕子當不成，

天之棄子也可以。

但我不會認輸、更不會尋死。

主動求死跟躺平很容易，

那是孬種最好的人生選擇。

但我要被拖鞋反覆打到肚破腸流，

然後向空中豎起我的中指說，

這局不算，我沒死就再次來過。

後來在我踏入全職投

資的二十多年生涯中，

順風盤我始終沒他人順手。

他娘的我這輩子就沒吹過順風。

但逆風操盤是我的強項，

因為這一片荒蕪就是我的主場，

老子一輩子都在垃圾堆中討生活。

我也不是沒全心全意去愛過，

但是蟑螂人人喊打就沒人會愛。

別人不幸離婚才有機會帶拖油瓶，

我還沒談婚論嫁就帶著拖油瓶，

還不只一個。

書本說的都是毒雞湯，

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

卻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那些都是屁，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要跑多久，

要堅持多久才能抵達人家的起跑點。

別人在裁判鳴槍後於賽道中奔馳，

我也在跑，距離這場比賽的起點，

我還要先跑上二十年，

才能跟裁判說我終於抵達會場了。

我是能決定什麼命運？

我只能確保我在死前能走進運動場，

然後吩咐我兒子這輩子別又輸了。

雖然，這時別人早都跑得不見人影，

但馬鈴薯至少，他的人生，

是從運動場門口開始。

他只需要找到出口，

而我這輩子都在尋找入口。

就算是他，也不能懂，

他老爸究竟經歷了什麼。

所以我還是要跟我老爸說，

我不想知道你人生有何困境，

但我的努力你也不可能會懂。

當年那個無力反抗的小男孩，

如今也長成我人生擂台上的，

一拳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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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曾經有某一天，

我在床上驚醒過來。

我還在五權六街的家裡，

好好躺在睡覺的房間中。

我媽跪在客廳中，

正勤奮的擦地板。

那台又黑又大的收錄音機，

震耳欲聾的大聲播放著的，

是陳淑樺的聰明糊塗心。

此時，窗外照入房間中，

盡是那無比溫暖的陽光。

『媽，我做了個夢。』

我對還在客廳中忙碌的我媽說，

但我的聲音被吵雜音樂聲蓋過。

我媽穿著她最愛的素色襯衫，

還有一席黑色長裙走進房中。

『怎麼了，這麼早就醒了？』

我媽坐到床邊，

濕漉漉的雙手在裙子上擦了擦。

『我夢到我長大了，妳變老了，

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媽媽遲早會變老的，

但我相信你還是能認出媽媽來。』

她笑著看著我。

『我還夢到我結婚了，

還生了一個孩子。

我還是在寫作，

有一群人說只要我寫他們就會看。』

『那很好啊，

我聽說你這次作文又是班上最高分。』

我媽溫柔的摸摸我的頭。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

但我想要妳看。

妳要我唸給你聽嗎？』

我問我媽。

『好喔，你先再睡一下。

等等媽媽把家裡整理好了，

就叫你起床，

到時候你拿作文本來唸給媽媽聽。』

她露出微笑。

『一定喔，打勾勾。』

我伸出手。

『打勾勾，說謊的人是小狗。』

我媽跟我勾勾手，

然後再度讓我躺回床上。

『媽，妳永遠都不會變嗎？』

『你剛剛不是才說媽媽變老了。』

『但是妳永遠都會愛我嗎？』

『當然啊，不管幾歲、不管多久，

媽媽對你的愛永遠都不會變。』

於是我再度陷入沉誰。

但這次，我的夢，

再沒有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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